“娘娘……您客气了。”和卓咧了咧嘴,起身抬手与佟懿儿一同饮茶完毕,好似抱歉一般自责道,“臣妾一时糊涂,听信了那些不实传言,姑息宫人们议论孝懿皇后与四阿哥,倒是很对不起您呢……”
“听皇上说,若不是这‘谣言’越传越真,索额图也不至于那么快落网啊,能为皇上分忧,事情说破了也就说破了——想当初也是为了让你姐姐孝昭皇后好过些才没告诉她我怀孕的事,知道她一心想为皇上生个儿子,总怕输给了我。”佟懿儿不知道面前这个和卓的身体里住的是塔娜的灵魂。现在胤禛的身世已经不再是秘密,索性告诉她也无妨。
“如此……我姐姐还真要谢谢您了——”和卓听佟懿儿这样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无论对和卓还是塔娜而言,佟懿儿都是一个不得不去“对付”的对手。可面对佟懿儿发自内心的善意,和卓依稀感到自己胜算渺茫。
第115章 中宫娘娘可不止会烙大饼
“厄鲁特的噶尔丹果然又按捺不住了——”因去岁太皇太后刚刚病逝, 康熙二十九年的元旦自然一切从简。康熙与佟懿儿接连数日分别接待了来自蒙古的王公与福晋们,到了初五才得空往畅春园驻跸歇息。佟懿儿见康熙这些日子总是食不甘味, 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清淡小菜来给他吃。佟懿儿正在八仙桌前布菜时, 康熙愁眉不展地拿着一本奏章走到杌子前坐下, “朕虽屡次晓谕噶尔丹不得无端生事,但此人毕竟是个有野心的……如此看来,与厄鲁特蒙古这一战是避免不了。”
“用膳的时候不许说这些糟心事儿, 把奏折拿来懿儿收着!”佟懿儿在康熙面前一向大胆, 径直走到他跟前将奏折拿了收进绛色团凤暗纹冬常服袍袖口内佯装生气道, “古来明君都是日理万机的,要真担心起来哪儿还有个头呢——吃饭的时间总还是要有的!”
“好好好, 难得皇后娘娘亲自为朕洗手作羹汤,朕自然应当捧场才是!”康熙挖了一勺面前的八宝豆腐送入口中,惊叹道, “前几日朕交给你的八宝豆腐方子,你这么快就学会啦?”
“不就是豆腐脑儿里加些香蕈屑、蘑菇屑, 再添些松仁、瓜子仁,拌上火腿、鸡汁么?”前几日有南方的大臣在呈上的请安折里附了几张食谱, 康熙觉得有趣,便拿到佟懿儿处让她收着了。佟懿儿过去在二十一世纪时很喜欢看美食节目,见了这些食谱,自然也跃跃欲试, “怎么样, 懿儿的手艺还成罢?”
“还成——比那些放惯了重料的御厨可对朕胃口多了!”康熙面前这碗豆腐三下两下便见了底, 他这才想起佟懿儿还一口未尝到,忙赧颜拿过一只空碗将最后几勺豆腐盛起来,“你看你做得多成功,朕再不停口你都没得吃了!”
“这不还有别的菜么,哪里就饿死懿儿了?”佟懿儿双手捧过康熙递来的汤碗,其实她不好意思说打小时候起她就是家里最爱扫盘子的那一个,总觉得最后留下来的那一点才是精华所在。
“这说出去人家只怕都不相信——堂堂大清国皇帝,居然带着自己的皇后在这儿抢一碗豆腐脑儿!”康熙见佟懿儿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的烦闷倒顿时消除了大半,“有豆腐脑儿吃的日子就算好的了,想当初咱们头回去盛京,咸菜就着窝头都吃得津津有味呐!”
“怎么没人信?”佟懿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打趣道,“您怕是不知道,那些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好饭好菜的妇人,晚上做梦还想着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呢!”
“哈哈哈哈哈!”这个佟懿儿从二十一世纪带到十七世纪的相声段子让康熙笑得前仰后合,他好一会儿功夫才顺过这口气扶着八仙桌的一角道,“赶明儿你学学怎么烙大饼,朕倒真想尝尝呢!”
“那就不知道和卓妹妹肯不肯屈尊来剥大葱了,那味道可是真冲!”接过宫女递来的清茶漱过口,佟懿儿方将藏在袖口的奏折双手奉还,“喏,您还是忙您的去罢!”
“你这臭丫头,又不是不知道朕向来不吃葱姜蒜这种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听佟懿儿提起和卓,康熙拿着奏折轻轻敲了敲佟懿儿的额头,起身向书案走去。
见康熙忙着筹划对厄鲁特用兵的事,佟懿儿也就拿了一只缝了一半的虎头帽坐在一旁的前沿炕上忙碌起来——如今十三阿哥胤祥已将近半岁,玉衡开春二月便要初为人母,佟懿儿想着要亲手为两个孩子各绣一只虎头帽,特意向孟冬学了好一阵的针凿女红,现在总算还有了一点样子。
“唉,咱们满洲人一向骁勇善战,真要动武倒是不含糊的——”伏案久了,康熙只觉得肩背酸痛,起身舒展舒展筋骨,走到佟懿儿跟前叹道,“只是这不过六年时间不发兵,就又要劳民伤财了,这银子……可又是大事了!”
“多吃几餐咸菜窝头,银子总还是能攒出来的。”佟懿儿搁下还差一个“王”字花纹的虎头帽玩笑道,“再不济……懿儿帮您想想法子?”
“你还能想什么法子,不过是克扣那些后宫女子的用度罢了——问题是,咱们已经比明朝后宫俭省许多,她们还肯再多省出银子来么?”如果真像佟懿儿所说,后宫能够撙节裁减替征战准噶尔筹措出些银子固然是好,只怕这只不过是佟懿儿的一厢情愿,回过头来银子没省下多少,倒弄得佟懿儿里外不是人。
“‘克扣’这词儿,也说得忒可怜了罢!”佟懿儿起身扶康熙坐下,边替他揉肩捶背边道,“后宫妃嫔所有,俱出自皇上,出于国库。这些年四海承平,后宫姐妹们的吃穿用度提升了不少,哪里还用得着‘克扣’?”
“既然你这样说……回头你且跟和卓她们商议商议再做定夺罢,朕不勉强你们。”康熙知道中宫之主倡议节俭一向都是很得罪人的事,现在佟懿儿刚刚以皇后身份坐镇后宫,他实在不愿让她因此得罪了六宫妃嫔。
“这么一看,八阿哥、九阿哥真是长大了不少啊!”这日佟懿儿回到宫中在御花园里散步,正遇上和卓与济兰看着乌尔衮教胤俄与胤禟舞剑,她见了此情此景不由驻足笑叹,“估计没多久便能赶上乌尔衮额驸的身材了!”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佟匆匆懿儿的忽然到来让和卓与济兰意想不到,她们匆匆向佟懿儿行礼,脸上得意的笑容也变成了礼貌性的微笑。
“八阿哥今年该满十岁了罢?”佟懿儿抬抬手让她们起身,又邀她们在绛雪轩吃茶。一会儿工夫,附近茶房的宫婢们端来一壶热气腾腾的大红袍,趁宫人倒茶的当儿,佟懿儿看着认真练武的胤俄笑道,“一晃眼,阿哥们都长大了。”
“是啊……看着胤俄长大成人,臣妾这个做额涅的人老珠黄也无悔无怨了。”无论塔娜多么懊悔,重生为和卓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跟做一个终生不能生育的皇后比起来,做一个有一男半女的贵妃还算是多少有一点儿希望的。现在佟懿儿带着十三阿哥胤祥“死去活来”,和卓的心里多少有点不甘,只有看见胤俄时,她才觉得自己并非毫无胜算。
“和卓妹妹说笑了,你都人老珠黄,姐姐我成什么了?”尽管和卓身体里住的塔娜已经三十多岁,但坐在佟懿儿面前的这个女子不过二十六七的模样,鹅蛋脸上的皮肤仿佛还能掐出水来。
“臣妾……臣妾失言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和卓以为佟懿儿被自己惹得不高兴了,忙起身行了个蹲安表示赔罪。
“嗨,不过是坐在这里闲谈,妹妹何必这般拘谨呢?我也只不过是见你消极,随口宽慰你几句罢了!”佟懿儿没想到自己成了皇后,和卓竟比从前更加小心谨慎地与自己相处了。见和卓迟迟不愿起身,佟懿儿只递了个眼色向济兰道,“济兰妹妹,快扶和卓妹妹起来坐着——倒是我说错话的不是了!”
济兰尴尬地起身将和卓扶起,三人一时不知说什么,纷纷举起茶盏来喝。
“这么好的茶,若是天天都有的喝,也就不觉得有多好了,妹妹们说是吧?”佟懿儿用一盏茶的工夫终于想好如何开口,一时将紫砂茶盏放在茶托上笑道,“若是十天半个月喝不着,再拿起来闻到那股味道可就格外不一般了。”
“娘娘说得有理,好东西求而不得的时候,才是最金贵的。”和卓说的显然不是面前这一盏大红袍,“若是唾手可得,这东西也就贬值了。”
“现在咱们六宫的生活好了,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动动嘴皮子就有,大家反倒没有从前那种快乐了。”佟懿儿见时机成熟,便转了转手中的翡翠玉镯笑道,“要是宫里的各项奢侈用度都限时限量供应,两位妹妹可会觉得更有意思?”
“娘娘的意思是……”佟懿儿的奇思妙想让和卓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以往宫里总有各地督抚送来的礼品——像这大红袍,大家要是喝得多,福建那边隔三差五就得送,得平白耗费多少财力物力?”佟懿儿这会子将话题引到钱上,和卓与济兰便都恍然大悟了,“要是咱们少喝些,让那些督抚少送几次,把多出来的银子用在刀刃上,岂不是咱们的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