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儿你还是少操心我家的事吧,听闻陈王殿下现在还被困在陈王府,你这个做表妹的,可不得时时慰问才是。”
两人俱是贵女出身,这秉性和才气不定有几分,但拐着弯让人不痛快的能力却是自小就耳濡目染,两人眼睛与眼睛对视,瞳孔不自觉放大,哪怕两人相对无言,但之间“噼里啪啦”的烟火气却是一下子就能闻出来。
不知对视了多久,眼看宫门口过来一对人马,似乎是哪个宫的贵人,两人迅速冷哼一声,翻个白眼,齐齐转身,各自朝向一边,走了。
有关崔蔚然的流言狠狠发酵了好几日,约莫五六日之后,一夕之间就平息了下去。
不知道是谁使了力,但段新钰在宫里确实听不到有关他的流言了。
这日,陈晓燕来东宫拜见段新钰。
此次太子被困,段新钰看明了许多事,许多人。
一开始,太子被困时,还不停有人进宫给她请安,给她,同时也是给太子看他们毫不退缩的忠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子被困时日的增长,他们也渐渐不再往宫里来了,就连拜安贴也很少发。
在这些人当中,陈晓燕却是一直坚持下来的人。
她是最早靠过来,却也是一直没有任何退缩的人。
不管她心里有什么计算,段新钰都为这份执着而感到暖心,等宫人传召她拜见的消息时,她就命守门的宫女将她放了进来。
见到她,也给了个格外温煦的笑容。
迎面走进来的陈晓燕一愣,随即,心间立即绽放朵朵连起来的心花,她抿抿唇,嘴角浅浅窝起了两个旋涡。
这段时日的辛苦不是白费的,看,太子妃娘娘就记住了她的忠心。
陈晓燕上前认真行了礼,随后被段新钰叫到身边说两句家常话,陈晓燕知礼温婉,段新钰亦温和好相处,两人处的很不错。
突然,陈晓燕想到什么,她叫丫鬟递过来一个盒子,自己亲身半恭身站在段新钰跟前,打开了盒子。
“娘娘,您看。”
段新钰垂下眼看盒子里的东西,那是个花钿,呈碎星状,透露出一种凌乱点缀美,段新钰悄悄眯起了眼,这枚花钿,猛一看,怎么有种熟悉感?
陈晓燕笑着说:“这是京里近日流行的花样,臣女瞧着好看,遂就买了两样,近日借花献佛,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段新钰想起来了,这个花钿样式是清钰想出来的,当初她还曾带给她看过。
“这个样式,你在哪里买的?”好半晌,她轻声发问。
“京城的琼弁阁近日新出了好几种花钿样式。”
琼弁阁?段新钰记得它背后好似有陈王的影子。
送走陈晓燕,段新钰在软塌上坐了会,后,起身写了封信,让人送与清钰。
蔡清钰第二日才进宫给她请安,行完礼,她坐到她身边,问她:“姐,你说叫我进宫,有话跟我说,什么话?”
段新钰慢慢转过头,问她:“清钰,你之前跟卢赞梅争辩的那些花钿样式,在你手里吗?拿来让我看看,我近日正打算打造一套花钿。”
蔡清钰沉默了。
许久,她勉强一笑,“我没带。”
“你什么时候学会骗我了?”
沉默许久,蔡清钰慢慢垂下了头。
“卢赞梅是不是没将那些样式给你?”
蔡清钰闷声道:“姐,那些不过玩乐的小玩意,你何必在意呢。”
“我不在意那些小玩意,我在意的是卢赞梅的态度。”段新钰气得咬紧了牙,好呀,卢府这是完全没将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啊。
蔡清钰见她罕见地生气了,当即急了,“姐……”
这个关头,姐夫还被关在宫里,她实在不宜为她多生事端。
段新钰却猛然抬起手,阻止她,道:“这事事关东宫的威望,陈王还没势大到压制你姐夫的地步,卢府就敢这么做,若我在这事上退缩了,我这个太子妃才真正是任人揉捏的柿子了。”
话虽如此,可是……蔡清钰有些不放心,“姐。”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当日,段新钰再次递了封信出去,叫人将信送到了段府。
没过两日,京城里掀起了一股花钿潮,不过不是在贵女之间,而是在奴仆,尤其是丫鬟之间,听闻,率先掀起这个浪潮的是段府的丫头。
卢府,卢赞梅狠狠摔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声嘶力竭。
“东宫!当真以为我会退缩不成?”
大夫人进门来,看到这一幕,当即皱紧了眉头,“你在做什么?”
卢赞梅转身,看到她,立即要哭出来,“母亲,太子妃坏了我的生意。”
闻言,大夫人叹了口气,若是往常,她一定要问个三五六九,然后再跟她一块义愤填膺,说不定还会闹到老夫人那里,但今日,她只是叹了口气,脸色似乎有些灰败。
卢赞梅还想继续抱怨,“母亲,我要受不了了,那个……”
“太子被放出来了。”
“别以为……什么?”卢赞梅猛然抬起眼,因太过震惊,眼皮几乎要外翻出来。
大夫人沉声重复了一遍,“太子被放出来了,陛下重新让他掌了监国之权。”
第122章
在太子被放出来之前, 听闻, 潮州那边突然来了人, 连夜进了宫求见皇上。
这个消息以及随后太子被放出来的消息, 让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尤其陈王府, 要知道,陈王现在还被关在府里。
而陛下, 下达要放出来太子的消息,却没有说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当晚, 陈王府再次拉出去了几个“伺候不利”的奴仆。
不过, 众人更在乎的是当晚进宫的究竟是何人, 是太子那边的人吗?又跟陛下说了什么?是不是, 跟潮州贪污案有关?
心间纷乱繁琐浮起这些思绪,不知多少人为此茶饭不思。
第三日, 陛下终于给出了相应的回复,而这个回复再次让众人心口一跳,躁动大生。
陛下说:“信王带来了潮州贪污案的新消息, 此事还需要进行进一步调查。”
段新钰一直有着人注意外面的消息, 所以这个消息传开的瞬间她就知道了,当即在脑袋里琢磨开, 信王是谁?
无怪段新钰不知道, 只是, 信王这号人物在京城,乃至在朝廷上都极为低调。
说来,信王与当今陛下的关系就比较远了, 信王这一支是曾祖上一辈分出去的王爷,其后历经了曾祖,先皇,再有就是当今陛下,遂两支实打实地远了,更远的是,信王这一辈下一代就不能承袭“信王”这个爵位了,得降袭为“郡王”。
大抵知道两支远了,信王很少进京,也很少搞什么幺蛾子,平时老实又温吞,遂陛下对他还算宽待。
连带着,段新钰这种半截出道的贵族对信王这种偏远的皇亲贵胄就不大熟悉了,还得仔细想想才能从那些纷乱复杂的皇谱里扒拉出来这种四纷五落的关系。
她听完这个消息,愣了一下。
不止她,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们也是想了想才扒拉出信王这号人物,主要信王太低调了,低调得他们都快要把他忘了,但仔细想想,信王的封地还真在潮州那边。
信王当初不怎么受宠,连带着封地也被分到了偏远狭隘,多蚊蚁毒虫的潮州。
不是,现在的疑惑是信王怎么突然出现了?听陛下说还跟潮州贪污案有关系,再联想紧接着太子就被放出来的消息,难不成,信王是太子的人?
段新钰心里也有这个疑惑,不同于外面的人抓心挠肺快要把脸给抓破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十分干脆利落地问随遇安去了。
“信王啊,他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听闻信王爱他至甚,但传到他儿子那一辈却是要削爵的,连带着封地也要削减一倍。”
随遇安如是回答。
段新钰张大了嘴巴,“所以,信王是看上了你储君的身份?”
“不如说,本宫和他属相互利用关系。”相益彰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浅浅的,淡淡的,仔细看去,还夹杂着一丝陌生的冷漠与算计。
段新钰愣愣地看着他这抹从不在她跟前浮现的陌生的笑意,猛然,眼睛似被灼烧一般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相益彰慢慢将目光转到她身上,那抹陌生的冷漠的笑瞬间湮灭,转而换上一脸柔和与温柔,还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炫耀与洋洋得意,“我跟你说过,此事我心里自有成算,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段新钰眨眨眼,无端端突然觉得那股让她眼睛灼痛的感觉消失了,但刚刚突然涌上来的心酸却一下子没法退干净,仿佛海水涨潮,时不时就会漫上来些许,涌得她心腔酸涩闷堵。
她轻轻靠到了相益彰怀里。
相益彰亦轻轻揽住了她,低喃的话语吐在她耳畔,好似一道氤氲的暖阳,“红豆,我想要保护你,保护孩子,你看,我也在一步步成长。”
眼眶猛然掀起一阵热潮,段新钰快速眨了眨眼,眨去眼角的湿润,她顿了顿,笑道:“傻瓜,你还不知道吗,你早就可以保护我们了。”
如果没有他,她哪里来的底气怒斥惩罚卢赞梅,又破坏了她的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