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开,段新钰靠了过去,“随遇安。”
相益彰转头看她,眉眼不知不觉愈发柔和,仿佛掐了水洼似的,他放柔声音,问:“怎么了?不开心?”
段新钰低下头,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顿了顿,缓了缓呼吸,她道:“刚刚,皇祖母提议将你放出来,可是……”
说到这里,她猛地咬住唇,有些说不下去,她难道要直白地跟他说陛下将这个提议否决了?
熟料,相益彰却已笑,不等她踌躇着开口便接下去,“父皇将这件事否了,对吗?”
段新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他,“你别担心,父皇估计只是一时生气,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我没担心,也不伤心。”相益彰好笑,他伸出手指,弹了弹她额头,“瞎想什么呢?你也不用担心,父皇这时候不放我出去,是因为还没到放我出去的时候。”
段新钰歪着头,疑惑地看他。
他笑着摇摇头,却没多解释。
没到时候?究竟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了呢?
段新钰没将卢赞梅的事情跟随遇安说,因为她根本没将那事放在心上,她也由衷认为,那只是件小事,不会有人那么想不开专门为这件事来谋个对错,她谋不起,这事本来就是卢赞梅的过错。
谁想,一天,她带着圆圆给太后娘娘请安,请安出来时,恰好跟陈王妃走在了同一条道上。
陈王妃估计身子不大好,脸色常年画着浓重的妆容,却依旧遮掩不了来自底子上的苍白和病弱,她还爱穿一身厚重的灰褐色,本来清丽又年轻的面貌硬生生被这身穿着打扮给养老了几岁。
她笑着跟她说话,“娘娘一向宽和大度,怎么近日好似脾性燥了些?”
段新钰看她一眼,有些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陈王妃再次笑道:“我家表妹年龄尚小,被家里养得娇贵了些,有时候跟人说话可能就想的不大妥当,娘娘还请莫要计较才是。”
说到这里,段新钰听懂了,正因听懂了她才惊讶地看过去一眼,她没想到,还真有人为那么点小事来跟她说道说道。
一时间,她居然有些好笑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说来,近日她正因陛下的话而感到躁动不安呢。
“皇嫂这话说得奇怪,谁家姑娘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我家清钰虽然没有□□米,穿绸缎地长大,但那也是自小就没有受过委屈,甭说外人,便是家里人都不曾让她受过委屈呢。”
段新钰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皇嫂您别看我这人自小从刨食的田地里长大,但谁要让我受一丁点委屈,那我肯定是不干的。”
陈王妃被她这一顿呛说得脸色铁青,许久,她勉强一笑,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小孩子拌嘴嘛,咱们大人何必插进去,显得咱们多没胸怀似的。”
“皇嫂这话在理,其实若不是梅姐儿以身份压制清钰,我是万万不会现身的,还好我这太子妃的身份还算好使,纵使如梅姐儿所说,我家殿下失了势,但太子妃的名衔总是在的。”
闻言,陈王妃脸色一变,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真敢这么扯开脸皮将事情剖开了说,她暗暗咬碎了银牙,半晌,却不得不虚虚一笑,作惶恐状。
“梅姐儿居然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当真是,当真是……”她气得仿佛语无伦次,“当真该好好教导了。”
说着,她眼角不禁偷偷瞥她,见她巍然不动,一个心思要她给个说法,不由再次咬碎银牙,狠狠心,道:“娘娘,你且放宽心,我定然派嬷嬷过去教导,纵使她年龄小,不懂事,但也不能这么口不择言。”
段新钰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没追究她将这事归纳为卢赞梅年龄小,不懂事上头,她只慢悠悠道:“皇嫂有这心,回去可不能心疼,这事轮到我这个好说话的人身上,我不跟她一般计较,若让掌珠听到了,不定怎么闹呢。”
闻听此言,陈王妃脸色愈发难看了,她这是拿掌珠威胁她?
不过的确,掌珠公主跟陈王的关系一般般,她倒是跟留王比较好,太子回来后,她跟太子关系也不错,若这事让掌珠知道了,她不把这事捅到陛下和太后跟前绝不罢休。
想到这,她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勉强道:“娘娘说的是,回去后我定然会好好教导她。”
目视她趔趔趄趄离开,段新钰眼神立即冷了下来。
她这一生,唯有亲人与爱人两个最为重要的方面不容人触碰,为了他们,她愿意变得荆棘遍身,一往无前。
第121章
近日,朝臣一直在方永山的事情上热烈讨论, 有人说此事还需进一步调查, 不应现在就定了方永山的罪名, 有人说此事证据确凿, 还需要什么进一步调查,难不成你是太子的人想要为他开脱不成?
一时间,朝廷上争吵不休, 你来我往, 熙熙攘攘,乍听过去,跟街市上买菜的大婶没什么两样。
陛下嫌烦,干脆再次扔下这一摊子事,重新闭关炼丹去了。
朝臣们没地方吵了,总不能自行汇到上书房跟前,继续吵,他们满腔怒火和争辩之气无处发泄,居然开始有朝臣上书:陛下,该将太子殿下放出来了。
一听这, 陈王和留王一派的人立即不乐意了, 争吵归一码事, 放太子出来是另一码事, 不能归为一谈。
立即有朝臣反驳,陛下不理朝政,不将太子放出来监国, 难道让你代理监国之权不成。
陈王一派的迫不及待开口,陛下可不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还有陈王和留王两个可以办事的儿子啊,现在留王处理潮州那边的事去了,但是陈王可还闲着呢。
太子和留王一派的人立马嘲回去,陈王?代理监国之权?监国可是君王和储君才能行使的权利,陈王这么快就迫不及待要暴露自己的野心了?
陈王一派可没功夫搭理他们,他们只需要一个适当的借口来给陈王造势而已,提出这个建议的隔日,就有朝臣求见陛下,请求陛下让陈王暂时代理监国之权。
不说陛下那边什么回复,见陈王的人吃相这么难看,留王一派的人也忍不住了,当即紧跟着赶到陛下跟前,同样替留王求代理监国之权。
两方人马各占一头,你瞥我一眼,我怼你一句,若不是皇宫里不得丢失颜面,说不定还能挽起袖子来个三百回合大战。
眼见陈王和留王的人每天跟一对红眼病鸡似的来回对啄,太子的人也急了。
这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当初太子回来,将太子捧那么高,当真一点机会也不给陈王和留王留,他们自站了队,就一直处于老神在在的状态,但现在,怎么瞧着好似有要打压太子的意思。
有人忍不住去求见太子,问他关于这事的看法,相益彰只给了他们一个字:等!
他们无奈,却只能听候太子的意见,等吧,不然还能怎么样。
不过,也不是白等,眼看两方人马都已经走马上任开始各自的戏码,太子这边的人干脆也跑到上书房跟前,天天哭嚎着盼望陛下将太子放出来,再不放出来,那些龌龊小人就要忘记当朝已经有了太子这件事了。
过不了六七日,陛下就嫌他们烦,叫太监打了领班的几位大臣板子,然后对这三派各自进行了回复。
陈王:蹦跶得这么欢,看来前些日子的教训还不够,那就老实待在陈王府,将忠孝仁义梯章好好写几遍。
留王:潮州那边的事不够你忙吗?如果嫌闲得慌,就再多管点事,潮州那边的确该好好整顿下了,今年潮州官员的考核就交给你了。
至于太子,陛下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太子再多关些时日吧。
朝臣一直叫嚣的结果出来,当晚,陈王府拖走了好几个传闻因伺候不利而被打板子发卖的奴仆,远在千里之外的潮州,留王拧了一晚上的眉,差点想摔袖子不干。
相益彰,则云淡风轻地给段新钰和圆圆写了一出话本,还叫戏班子将这出戏排练一下,等排练好了就演给他们看。
段新钰率先拿到剧本,熬了一整个下午看完了,看完后,她给随遇安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里头的人物很纯真,什么穿着彩虹衣的柳树姑娘,什么绒成球的长耳朵兔子弟弟,但不得不说,这出故事立地新颖,故事有趣,一波三折,就连结局也那么出人意料。
她一边小心将苹果切成丁,一边问相益彰接下来该怎么做,说话的间隙,还插进去看完这个话本的感慨,“不错嘛,故事新颖有趣,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会编话本。”
相益彰得意洋洋地扬起眉,“你不知道的多了。”
“臭显摆!”段新钰笑看他一眼,转头又哀叫,“哎,你别动那个!”
相益彰讪讪地收回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为自己辩解,“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是只‘知道’该怎么做,等真正上手就手忙脚乱了。”段新钰瞪他一眼。
闻言,相益彰更加讪讪了。
现在,两人正在一块动手做水果沙拉,这个奇怪的名字是相益彰自那个世界带来的,步骤也简单易懂,里头再夹杂点红豆沙冰,舀一勺子放进嘴里,又甜又酸又冰又爽,段新钰和圆圆尝过一次就爱上了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