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凡对这件事的态度,让她很有些无语,虽然历史进程相差千年,可是对煤矿所有权的思维方式,上位者的态度却依然如此的统一。后世的煤矿,可不就是国家掌握了很长时间,后来有了新型能源,加上诸多因素,煤矿才归了企业。
她耐心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随着煤炭的开采量加大,矿坑和矿井也会扩大,逐渐深入地底。这种地形,动辄就会发生坍塌、灌水,甚至爆炸之类的事故,矿工将会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业。若是由个人或者大家族开采,朝廷还能监管一二,若让归属朝廷开采……”叶欣颜摇摇头,没继续往下说。
自古以来,升官和发财两个词就是连在一起的。在这种封建集权、信息流通很差的地方,若是缺少监管,只怕煤矿就是一个修罗场了。
虽然叶欣颜没继续往下说,可江一凡已经脑补的差不多了。一时间,各种词汇在他脑海中不断堆砌:一本万利、巨额资产、大量开发、地下挖掘,然后是坍塌、灌水、爆炸,还有深入地下的矿工。
他几乎能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画面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大范围开采?”江一凡皱眉。可以少开采些,能够供应蒸汽机就好。
叶欣颜也面带苦笑:“我之前经历的那个时代,我们进学的时候,学的东西很杂。其中有一个学科,里面有一句话:资本原始积累的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
叶欣颜看看被这句话惊的呆愣的江一凡,继续说道:“这是历史进程的必然,我们不做,就会有其他人抢先,从而掌握绝对的主动和强大。所以,咱们只能尽自己所能,把事情做的更好一些,这和开疆拓土、保家卫国是一个道理。至少开矿这种伤亡比战场厮杀要少很多。”
江一凡想到厮杀的战场,想到天灾**时的哀鸿遍野,点了点头,赞成了:“这样也好,与其让煤炭开采日后落在别人手中,不如现在着手开采。至少阿颜你知道其中的危害和危险,咱们能利用朝廷的威压,让开矿经营的人不要太过轻贱人命,把安全管理形成制度。”
他说着,握了握叶欣颜的手,以示安慰。叶欣颜也回握过去,心中却不似江一凡那么震惊和挣扎。
其实,何止资本原始积累是血腥的,整个人类历史进程本身就是血腥的。只不过,很多人都在尽力减少各种血腥的发生而已。
江一凡想着皇帝也许能赚到很多很多银子,很有些替皇帝犯愁。赚来的银子,总是要花出去才能实现其价值,所以煤矿赚的银子需要个用项。
他说道:“皇上赚这个银子挺好,到时候,咱奏请皇上,让皇上拿些银子出来办学,照着你们那里学的科目来教授……”
…………
时间像流水一样过去。
五年之后的春季,暖风和煦,草长莺飞。京城一个阔大的园林里,草木扶疏,楼台精美,廊道蜿蜒。
二层楼阁的矮窗前,有两位老者,隔几而坐,各自靠在一张铺着顺滑毛皮的藤椅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好不舒服。
一个老者手指敲动,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藤椅扶手,埋怨道:“不是朕说你,你也该好好说说你那孙女和孙女婿了,忒不像话。朕好不容易才赚了几个银子,朕容易吗?却好药整日被他们惦记,着实闹心。”
虽然他这几年开煤矿,赚银子赚翻了,也过了最初那种激动。可是,银子也依然是他自己赚的,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不是,不是这么说的,应该说,这是他凭本事赚来的,不是靠那什么税收收缴上来的。
如此正道得来的银子,他舍不得拿出来,有错吗?
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是安国公。
安国公听了皇帝的话,不由嗤笑道:“陛下,您这话说的,着实不厚道。给您上表的,那是您的礼部尚书。虽然折子是给您自己个的私折,可那也是臣子对皇上、对朝廷的一片赤诚之心,是为了陛下的江山,毫无私心。这个和孙子孙女没什么关系。”
安国公这话说的一点不心虚。江一凡上折子,让皇帝拿钱办学的事情他知道。早在皇帝派人去勘探煤矿时,江一凡已经在筹划新式学院的教授科目和教学先生,制定教材了。
朝廷开办的官学、以及各地开办的私塾、书院,学的都是经史典籍。想让孩子们增加见识,另外学些天文、地理和术数、自然生物之类的学科,那就得另外办学。
纵观天下,赚钱最容易的,大概就是皇帝陛下了。
如今,晋州开采煤矿、并源源不断送去大夏朝各个州郡的煤炭,那可都是皇帝自己的人手。赚的银子甚至都没充入内务府,全在皇帝自己手里掌握着。
虽然没人敢查皇帝的帐,可是据自家孙女说,开采煤矿的银子着实好赚,不用额外处理,挖出来、装车运走,随时买走、随时能用,是史上从未有过的好买卖。用欣颜的话说,赚钱的容易和快速程度,堪比抢钱庄。
对于武将出身的安国公来说,他当然更愿意学子们学些更实用的东西,不要像朝堂上很多官员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去吊书袋,再无所长。
皇帝听出安国公话里的意思,在藤椅上坐直了身体,不悦道:“叶堂!你是否瞧着朕现在不管理政务,所以心怀不敬,才会如此顶撞朕!”
安国公跟着坐起,对皇帝拱了拱手,极为敷衍的告罪:“陛下误会微臣了,微臣对陛下一向敬仰,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这特娘的,连个例子就不举,太敷衍了吧?皇帝冷哼一声,重新半躺在藤椅上。
他对安国公这种敷衍极看不上眼。可是,他如今脱离政事,不就是图个消闲自在吗?如果人人都对他既惊且惧,那他这份悠闲自在会大打折扣。
算了算了,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他要的当然是悠闲自在。若想要高高在上的畏惧,他大可以端坐在皇宫之内,被天下人敬仰。
“如今朝廷富足强大,天下百业兴盛。禹王也做事勤勉、施政清明。叶爱卿,你说,朕是不是可以退位了?”
“咳咳咳……”安国公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能听到皇帝说出这种话,着实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他着实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帝这个职位,不是终身制的吗?好端端的就说退位,这是个什么意思?
咳咳……安国公暗自思量,好像也不是好端端的哦。自从皇帝用私房银子投入煤矿,赚了银子以来,皇帝就对赚钱有了无比的热情,比处理政务的热情那是多得太多了。
第一零五九章 正常程序
退位这么敏感的问话,饶是安国公这个皇帝近臣,也不好随意发表意见。
他干巴巴的说道:“陛下春秋鼎盛,又是少有的贤明君主,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
拍马屁这种事,着实不是安国公的强项,也就几句话说下来,就无以为继了。
也不怪安国公说不出违心的话,近一两年,皇帝的心思完全不在朝事上,连早朝都是不定时的去听一听,可以视为白白占了皇帝的位置。
皇帝对此心知肚明,却依然对安国公的态度感到不满:这个老滑头,这话说的,明明就是在敷衍他,而且敷衍得如此漫不经心。
皇帝不悦道:“叶爱卿的意思,是禹王不够贤明了?你竟敢诋毁朕的儿子!”
安国公此时的感觉,就是他比窦娥都冤。明明他已经超水平发挥的马屁,都能被皇帝挑出刺来。
“陛下您误会了。微臣的意思是说,圣上您的贤明,古今皆无。殿下当然也是英明的,只是比皇上还差了一点点。”
安国公说完,看向皇帝神色间,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这样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这已经是他超水平中的超水平了,让他滔滔不绝的说出更有新意的溢美之词,绝无可能。
虽然安国公的马屁拍的不是很出彩,但皇帝也满意了。心下满意,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当即重重的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安国公的言辞。
皇帝心里对自己有着正确的定位,他不敢说他是千古一帝,却也对近十年的施政感到满意。
他执政的乾庆年间,最先出现了轨道马车。之后,各种营造和工程器具相继出现。大夏王朝各交通重镇之间,修建了十二条运输轨道,粮草和朝廷的物资运输极为快速便捷。
在专利法推出的这几年,继蒸汽机,鼓风冶炼炉之后,机械纺纱机在齐家机械作坊研制成功。
让人欣喜地是,同年九月,南方一个纺织大族申请了新式织布机的专利,这种织布的效率比老式织机提高了三倍不止。配合着纺纱机的纺纱量,天朝的纺织出品大大增加,同时带动了棉麻种植。
就在前年,静海第一艘蒸汽轮船下海,铁皮包裹的大型战船一经在海上行驶,立即引起轰动。有如此巨大而坚固、又行驶如飞的战船,无论怎样的海匪,都没能力逃生。
另有蒸汽机带动的脱粒机,申请了专利,脱粒高效且干净。
这十年间,天朝各行各业的发展,呈现出不可阻挡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