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和胡敬、江一凡早就商量过的。瑾融和江一凡很认同叶欣颜的看法,认为工匠和手工行业的提高,能带动全天下的很多行业进步,甚至能促进兵器威力的大幅度改进。
那时,天下各行各业繁荣发达,何愁国富民强的实现?
皇帝疑虑的却是别的,“江一凡的家眷是做工程的,再把江一凡安排在户部的重要位置上,巨大诱惑当前,若是江一凡夫妇经不住诱惑,借着这个便利假公济私。那你就不是替他着想,而是害了他。”
皇帝很看好叶欣颜和江一凡,两人各有各的长处,尤其叶欣颜的长处更不寻常,若是用好了,或许于国于民有大造化。
而人性之复杂和贪念,随着境遇的不同,也会无限变化增长。
皇帝不愿意这样两个人,最后陷进贪欲的泥潭,把好端端的两个人才断送了。
瑾融则全不担心,回答也很是坚定,“儿臣和江一凡相交多年,和叶欣颜一起合作也有几个年头了。叶欣颜虽然看似贪财,动心的却都是她应得的,对那些不属于她的财物,从来不加侧目。儿臣相信江一凡和叶欣颜二人的人品,他们不会做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情。”
虽然有瑾融不遗余力的替二人辩解,皇帝也思虑再三,才决定试试江一凡夫妇两人在工部的作用。就像之前说的那件、提高冶铁效率的事情,若是类似事情能多几次成功,于朝廷那就是大益处。
至于贪墨什么的,若是及早防范,想来也能控制住。
“既然你愿意替二人作保,那朕就用用他夫妻二人。只不过,既然你替他二人作保,就得时时提点二人,不要罔顾朝廷律法,更不好把你也带累的脱不了身。”皇帝很坏心眼的黑了瑾融一把。
瑾融当然也听出皇帝的意思,面呈愕然之色。他只是说相信二人的品行,什么时候提过作保两个字了?他当然有信心、也能替江一凡夫妇作保,但皇帝明显没信心,却依然说了这样的话来算计他。
他这爹,竟然这么会坑儿子吗?
坑儿子、坑大臣是皇帝的必备技能,所以皇帝并不把瑾融的愕然放在心上,他考虑的是户部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算户部有江一凡推荐的官员,就算罪魁祸首的太子已经被软禁,可户部依然充斥着一众贪佞之臣,很需要有个靠得住的、强有力的人监管。
皇帝犹豫着,把视线放在瑾融身上,语气也游移不定:“户部掌握的是国之粮仓和命脉……”皇帝想了又想,终究把视线移开。
他不愿意用这种事冒险,来试探他另一个儿子,“……钱财动人心,面对每年每月的巨大财物出入,你……?算了,朕还是另外找人监管户部吧。”
瑾融已经被皇帝黑了一把的脸更黑了几分。
这特娘的,这算什么?他这皇帝老爸说的话,也忒难听了点吧?没想好您倒是别说出来啊?好像他没像福王和太子的违法行径,只是因为没机会伸手而已,事实上他们是一丘之貉一样!
当即,瑾融毫不掩饰的撇了撇嘴,声音一点儿不低的嘟囔道:“嘁!多了不起的事儿?很稀罕吗!”大家谁也别给谁面子!
皇帝眉心一蹙,反了天了!
“啪”的一声,是手掌拍上桌案的声音。
然后皇帝斥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个混账小子,竟然也敢给朕看脸色了!还不滚出去!”发火在是小事,主要是得把献上太子府账册的瑾融撵出去,他才能正经的和阁部几个老狐狸商量正事。省的这小子在一旁搀和,会有很多不必要的解释和麻烦。
瑾融撇下的嘴角并没有收回,草草的对皇帝行了一礼,敷衍道:“儿臣告退。”
皇帝老子这脸变的可够快的,合着用完了他,这就没事了,可以过河拆桥了!
瑾融推门出来,一眼扫下来,就对上外面不远不近、各自侍立着的十几个太监宫女。撇开别人,那都是偷瞄他的,可以假装没看见。
可张存海这老小子,那是避无可避,直直看着他的。眼中的讶异和震惊,一点也不带掩饰的。
第九百二十九章 去工部,不对吧?
也难怪张存海讶异。皇帝拿到户部那份贪墨账册之后,心中怒极,了也只是脸色难看到极致,并没有想刚才那样,怒喝的声音居然能传出御书房外。
接连怒喝两次,都是对的禹王殿下。可看看人家禹王殿下,好模好样的从御书房出来了。除了啥事儿没有,那耷拉的嘴角和不忿的眼神,怎么看,都没有一点儿被皇帝喝骂之后的惶恐和悔过。
哦,刚才皇帝那么大声音,让殿下滚出来,所以殿下这就滚出来了。其实没事儿,啥事儿都没有。
瑾融面对张存海的惊诧和探究,心里想的也是皇帝让他滚出来这事儿。
娘的,这也太没面子了,皇帝老子喝的那声滚出去,声音挺大,估计张存海听到了,所以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吧?
瑾融略显尴尬,冲着张存海笑一笑,示意一下身后的门,“那个,其实父皇只是心情好,所以说话声音大了些。张公公可以进去侍候了。”
然后,装模作样的掸了掸袍服前襟,大步向皇宫外走了。
张存海这才象征性的对禹王殿下的背影行了礼,满目的复杂,殿下您真的确定皇帝心情好?可他怎么觉着,殿下自己被皇上臭骂之后,找同盟呢。
张存海纠结着,现在进去当瑾融的同盟,还是等会,等到皇帝传唤,再去试试皇上的心情。
却听房间里传出皇帝的声音:“张存海,传阁部几位相爷即刻过来议事。”
嗯嗯,殿下果然是厚道人,皇上心情是不错。
…………
晚间,江一凡回到家,一直如坐针毡的叶欣颜连忙迎了上去。
在叶欣颜看来,瑾融和江一凡,伙同郑鹏飞闹得这出,就是在揭皇帝的逆鳞。
太子再不成器,那也是皇帝亲自选的储君。不经过皇帝的手,在皇帝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把太子的龌龊事情抖出来,放在皇帝面前。这不单单是在扳倒太子,也是打皇帝脸吧?
皇帝自己想查太子,那得出自皇帝自己的意愿才行。不经皇帝同意做这种事,实在太过危险,万一让皇帝对瑾融有了嫌隙,那就是祸根。
而江一凡在这件事情上所起的作用,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江一凡是瑾融的挚友,在户部任职两年多,郝如海奉上账册之前,他曾和郝如海有过近距离接触,在这件事情,江一凡上起的作用不言而喻。
一旦惹恼了皇帝,瑾融是皇帝的儿子,有一份父子之情和皇家体面护着,郑鹏飞可以一走了之。只有江一凡是放在明面上的人,由不得叶欣颜不担心。
整件事情,唯一的关键就是瑾融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若是皇帝真的像江一凡说的那样,是个贤明睿智的,看重、也喜欢瑾融的人品心性,这件事就有惊无险。
反之,结果可想而知。
瑾融等人开始计划时,叶欣颜就觉得江一凡是这件事情里面,最亏的一个人。可这是男人的野心和志向,也是扳倒太子的最好机会。
她除了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然后守在家里担心,还能做什么?
江一凡的家常衣物早就放在手边,他一进门,叶欣颜就拿起衣服递上去,一边和江一凡往里间走,一边低声问道:“事情可办的顺利,皇上没有迁怒于别人吧?”没迁怒于你吧?你是这件事情里的小白羊,是可以背黑锅、被舍弃的那个。
通常江一凡回来,就预示着这屋子里用不着丫鬟婆子伺候了。玖钰等几个丫鬟,已经退得干干净净。
江一凡揽着叶欣颜的肩,一边往里间走,一边笑道:“没事,当今圣上虽然护爱儿子,可也能分得清轻重。殿下做的事虽然令皇上着恼,可也说明,朝廷多年的弊疾将被剔除。圣上多年难以解决的心病,这时应该能着手治愈了,他高兴着呢。”
江一凡倒是很享受两人在一起没有旁人的感觉,但对叶欣颜不让丫鬟和宋平家的知道要紧事,表示很是不理解。
其实这样避着贴身伺候的人,说话做事很不方便。就像跟随他和瑾融的侍雨、弘知等人,主子的事情,他们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样做起事来才如臂指使,很是自如。
可叶欣颜有自己的坚持,江一凡参与的事情很是危险,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保障。
对于这些丫鬟婆子也是好事,若瑾融和江一凡落败,她们能多一条退路。既然力所能及,就没必要让更多人跟着涉险。
江一凡换了衣物,拧了布巾简单擦了把脸,两人在榻上相对而坐。
江一凡接过叶欣颜递过来的茶盏,继续说道:“……对外称太子突发心肌,昏迷不醒,被送回太子府静养。如今,粮草军资和赈灾钱粮调集频繁,户部暂时不易大动……”
江一凡把他知道的事情对叶欣颜说了一遍。
这么心平气和吗?
叶欣颜诧异问道:“你们瞒着皇上,把太子的糟污事推进到这种地步,难道皇上会不在意?”
即使皇帝大度,不在意瑾融等人对于皇帝权威的无视。可太子府不是一般地方,即使处于皇宫边缘地带,可是那也是皇宫,居然能让盗贼进去把藏匿极深的东西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