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见齐友荣火气不小,也就熄了抓扯他的心思,问道:“你去领孩子,是不是他二伯说什么了?”
齐友荣坐到炕上,狠狠的灌了一碗水,才气咻咻的说道:“还用人家说什么!人家什么都不说,就是把孩子身上的伤给我看了看。”
说到这里,手指着齐梁,没好气的对宋氏说道,“你儿子不把他儿子当人。一个小小的孩童,身上竟然伤疤摞伤疤,全身上下没多少好地方。齐友年怕齐家子弟被咱家毒害致死,那孩子,咱领不回来了!”
齐家三房一家人聚在堂屋里,齐友荣说这些话,指的是庞氏虐待齐从明,可其他人也都眼神躲闪,觉得脸上不好看。
就像张氏,庞氏怎么对齐从明,她是很清楚的。只不过小叔子宠着庞氏,婆婆又溺爱小叔子,别人再说什么,那就是挑事了。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反正虐待的也不是自家孩子。
宋氏也像齐友荣一样,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历来不关注庞氏怎么对孩子。人家小两口关起门来做什么事情,她当婆婆的总不能追着看吧?孩子嘛,终究是要长大的,多受点罪也没什么。
可这些都是关起门来能说的事情,若是拿到外面去,他一家人这样漠视自家孩子被后母虐待,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其实在宋氏看来,齐从明不过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傻孩子,领不领的回来没什么关系。关键是齐家三房的脸面不好看。
宋氏狠狠瞪了庞氏一眼,看看那点子心胸,连个孩子也容不下,还能指着她什么?
“那怎么办?难道他二伯还要把孩子扣下不成?”宋氏问道。
想到齐友年许诺的银子,齐友荣神色有了些缓和,说道:“大哥说了,把从明过继给二哥,继承二房的香火。”
“不行!”庞氏本来还想着不能让齐从明就这么呆在二房,这时一听过继,那小崽子以后岂不就是二房的人,她立时急眼了。
那是他家齐梁的孩子,什么人都想插手他家的事情,当她是泥捏的吗?而且,那个小崽子在她手底下长大,无论好赖也得继续留在她手里才好,哪能让他去了二房。
听人说齐家二房小摊生意着实不错,每日一大锅米豆腐卖的干干净净。三文钱一碗呢,搭着那两种饼子,一定能挣好多钱。二房的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让那个小崽子去二房享福,而她和她的孩子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哼!想都别想!
旁氏咬着牙的发狠,宋氏那里看在眼里,拿起笤帚就打过去,“你这个黑心肠的妇人,还敢犟嘴。”
齐梁一看老娘要打自己媳妇,连忙上前阻拦,埋怨道:“娘,您这是干什么?我媳妇往常怎么做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时没见你们管束,这时发的什么脾气?”
宋氏气得不行,“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你媳妇这么做,难道还有理了?”
庞氏躲在齐梁身后,不肯干休的辩解道:“别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是再不好,也把他拉扯到这么大。若是我不管他,他早就饿死渴死了。”
“好了!吵什么?”齐友荣怒喝一声,才沉着脸质问庞氏,“梁子媳妇,我问问你,从明往日都是睡在哪里的?”
事关齐友年许诺的银子,想着顺利把银子拿到手,齐友荣的脑筋,那是很好使的。孩子是一定要过继给二哥的,所以庞氏的气焰也一定要打压下去。
齐友荣的问话让庞氏心虚不已,她下意识的看了齐梁一眼,含混说道:“睡……在家里啊。”
齐友荣点点宋氏,“你去梁子房里,让梁子媳妇指给你看从明睡觉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梁子家似乎从来没晾晒过半大孩子的被褥,特意叮嘱宋氏:“还有,别让她把你糊弄了,他一家四口的被褥你也一样样都看好。”
庞氏脸色变了变,站着没动,眼睛却看向齐梁。
齐友荣见旁氏变了脸色,不住的给齐梁使眼色,心里已经知道二哥说的不错,不由得冷哼一声,再问道:“梁子媳妇,你也不用看梁子。我再问你,从明从来没在饭桌上吃饭,你都说给他留了饭。他往日都是怎么吃饭的?用的是筷子还是勺子?”
齐友荣也就是拿这个话压一压庞氏和齐梁,并不打算在庞氏这里得到答案。
所以也不等庞氏回答,只转过来去问张氏:“我信不过她。你告诉我,齐从明一向都是怎么吃饭的?你二伯父说,那孩子吃饭既不会用筷子,也不会用勺子,似乎也没上过炕。”
第四十四章 不用再回去了
张氏没想到齐友荣会问到她这里,心里埋怨公公,小叔子的家事,干嘛要把她牵扯进来?
可是她又不能不回答,讷讷了老半天,才吭吭哧哧的说道:“媳妇见过的,他大多就是喝点厨房剩下的汤水什么的,那些汤水用不着勺子筷子。有时候……也吃些别的,都是用手抓的。”
张氏看了庞氏一眼,若是没剩下饭,也有喝刷锅水的时候。只不过这么缺德的事情她没制止,也就不好说出来了。
饶是齐友荣心性凉薄,听了张氏的话,也止不住的心里发寒。他虽然嫌麻烦、躲清净,可也真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看张氏的样子,只怕她说的那汤水什么的,还不知是什么东西呢。
既然庞氏做了这样的缺德事,那二哥家给的银子,也就和她没什么关系,更用不着和她交代。
齐友荣挥挥手,状似灰心的说道:“行了,老婆子你不用去看了,既然从明这孩子在咱家过得不好,那就过继给二房好了。你们也都各自做事去吧。”
庞氏不死心的扯了扯齐梁的衣袖,接连的给齐梁使眼色。
齐梁得到媳妇的暗示,不等屋里其他人有所表示,抢着说道:“从明是咱家的孩子,凭什么就白白给了二伯?我去他家要人去!”
齐友荣就知道他两口子不死心,冷笑一声:“行,你去吧。在咱家里,有你娘给你撑腰,你万事没有忌讳。今天你也出去试试,看看在外面,你娘是否也能给你撑腰。你大伯说了,咱非要领孩子回去也行,但必须得齐家族里有身份的人作保,先把虐待孩子的人,也就是你媳妇,先把她休了,再说孩子回家的事情。你去吧,开祠堂的时候,记得把你媳妇也领上,看看她那养孩子的说法,是不是也能和族里管事的人说的通。”
一听齐友荣的话,齐梁将要迈开的步子立时就僵住了,一张脸也变得铁青。
自己长子身上有什么样的伤痕,他很清楚。若是这件事情公诸于众,再有大伯、二伯追究,休庞氏回娘家已经是轻的了,齐家人追究到庞氏娘家都有可能。
到那时,庞氏在周围村子坐实了心肠恶毒的名声,结局可就惨了。
撺掇齐梁的庞氏也青白了脸,她没想到齐梁大伯会不顾和公爹的兄弟之情,要把自家事情闹到族里。
如今这样的情形,她再无力阻止,只能眼看着那个小崽子过继到二房,过好日子去。
庞氏在齐梁的胳膊上拧了一把,狠狠瞪了他一眼,率先转身走了。
…………
齐友荣一心惦记着银子的事情,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忙忙的打发两个儿子回房,就急着和宋氏低声商议,告诉她,二哥过继齐从明是愿意给他家银子的。
宋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一句:“他二伯过继孩子愿意给咱银子?他知不知道那孩子脑子不好,四五岁了,连话也说不清楚?不要日后他知道了再反悔,和咱讨要银子。”
齐友荣哼了一声,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大哥二哥是那样的人吗?齐从明的情况,人家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不要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只需想想咱和二哥要多少银子合适。”
“那肯定是越多越好了。”宋氏立时来了精神。
“胡说!二哥说了,若是不多的话,他就凑凑,差一些可以打欠条。我怕咱若是要的多,把二哥惹恼了,干脆不给银子也要过继孩子可怎么办?照着现如今的势头看,不论二哥给不给银子,从明指定要不回来了。”
“那就十两吧。那些过不下去的人家卖女儿去做丫头,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人家那已经是大孩子了。”
“十两是不是少了点?要不然,咱试着多要一点儿?反正我二哥看起来是真心疼那孩子,说不定愿意多给一些。”
“你看你,话都让你说了。”宋氏翻了齐友荣一眼,埋怨道,“你不是怕他因为咱要的多,会恼了吗?”
这时的宋氏不禁庆幸,若不是齐友荣下晌对齐梁和庞氏多有打压,那庞氏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齐从明过继二房。而且庞氏日后知道二房给了银子,只怕会撺掇着齐梁分银子,齐梁那孩子岂不是又会闹得她脑仁疼?
两人悄悄商量了一个晚上,最后决定,用二十两试试齐友年。若是齐友年嫌多,那他们再勉为其难,把数目降下来就是了。若是齐友年就那么答应了,那他家岂不是发了一笔小财?
齐友荣这里没费什么功夫,就把齐梁两口子搞定了。齐友年一家三口对上齐从明小朋友,却着实的大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