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换语气，问道：“小妇人都是这样要求各位师傅、管事的，只要肯做事，出了错知道找毛病，就不怕出错，出错也是积攒经验的过程。若是六爷觉得小妇人的想法不对，小妇人可以酌情改正。”
瑾融失笑道：“适才我等在待客间查看工程进度的时候，说起我那两个从属小吏接受的教导，和你现在的说法大相径庭。还有你这个说法？只要勤快、肯做事，就算多少出错也可以谅解？”
叶欣颜眨眨眼，这个说法的确不太对。可用人这样的事情，基本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根本不是随便就能说清楚的。
她说道：“也不全是这样，前提还是用的人是对的。用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即使有错，问题也不会大吧？”
瑾融看看江一凡，问他道：“没听明白，远凡你呢，听明白了吗？”
江一凡摇摇头，表示也不是很明白。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工坊门口，叶欣颜指点张宝魁和那个半大小子，把那两块乳酪拿出去。她踮起一只脚，就要把鞋套取下，一直候在门边的碧凝犹豫了一瞬，还是急走几步过来，想要蹲下帮忙，被叶欣颜挥退。
碧凝无奈站起，没敢看瑾融，只为难的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也是无奈，这种的事情，大小姐从来不让人帮忙，一向都是自己做的。虽则禹王殿下在这里看着，可她也一样没办法。
瑾融大概是没见过女子会有叶欣颜这样的不雅动作，在一旁看的直皱眉。
江一凡把碧凝和金嬷嬷的神色看在眼里，一边两脚交替取下鞋套，一边对瑾融说道：“六爷怎么样？要不要弘知帮忙。”
瑾融瞪了他一眼，对着已经凑过来的弘知摆摆手，自己把两只鞋套取下。心里想着，刘嬷嬷大概说不动叶欣颜，得让金嬷嬷给她说道说道，她是个有身份的女子，不能因为流落民间，就失了体统。
一行六人出来，看着张宝魁和三个长工锁好门，拖着两块变质乳酪离开，叶欣颜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小妇人之前听人说过一个用人的笑话，深感其中不是笑一笑那么简单，而是阐述了一个精简的道理。”
“说来听听。”瑾融接话道。
“说是一个人在军中给元帅做参赞，和元帅闲聊时说了一番话。说这世间之人虽然百人百态，但如果在军中服役，大概可以归类为四种，各有用处。”
江一凡扫了叶欣颜一眼。又来了，一定又是她之前听说过的，却并不明确哪里听过，听什么人说的。
叶欣颜继续说道：“第一种人既聪明又勤快，像参赞自己这样的人，听着似乎是四种人之中的极致，事实却不然，这样的人只适合做谋士、参赞。第二种人，聪明却懒惰，适合当将军、统帅。第三种人，愚蠢而懒惰，适合当士卒，听从号令冲锋陷阵。第四种人，愚蠢但是很勤快，”
叶欣颜看着瑾融和江一凡两人，慢悠悠的说道，“这种人马上把他踢出军队，以免大家都跟着他遭殃。是不是很意外？大家认为的最优秀和最不堪的人，并不能着落到最好和最差的位置上。
小妇人当时听到这个笑话也很意外，勤快的人怎么也比懒惰的强吧？但是仔细想想，却并不是这样。虽然人性多种多样，但是若就做事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把人分成这四种，只要把作坊里的规矩限定合理，人其实是挺好管的。”
江一凡听得脸色沉了沉，转开视线，看向这一片的另外几处工坊，她轻描淡写说出的这些事情，远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瑾融眼光闪烁片刻，说道：“叶子说的不错，这不是简单的一个笑话，叶子从哪里听来的这个笑话。这么有寓意的段子，应该能广为流传才是。”
江一凡侧耳听着，果然听叶欣颜说道：“是小妇人和金嬷嬷去往米宜县的路上，听一个走商的老者说的，当时是什么情况不记得了，也许听笑话的人都没什么感触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孩子们
听了叶欣颜张口即来的推脱之词，瑾融也是无奈。叶子和金嬷嬷去往米宜县，是跟着商队走的，商队一路来来去去很多人，记不清楚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叶欣颜问道：“六爷要继续在这里看看，还是这就回去呢”
瑾融说道：“再看看制作乳制品的其它工坊吧，这个买卖做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过来。若是日后乳酪和黄油制品等成为高品质食材，我这东家多些了解，有人问起时，也能解说一二。”
江一凡看看天色，巳时才过不大一阵子，他说道：“六爷去巡视工坊，我之前答应嘉哥儿帮他打野兔的。这时时辰尚早，我去找嘉哥儿，若是能多打几只，咱们午间可以烤兔子吃。”
又要在她家吃饭？叶欣颜大睁着眼睛看向江一凡和瑾融两人，若是时间赶不及也就算了，这才什么时辰，巡视之后回县城自个家从时间上看完全赶趟儿。
江一凡只是和叶欣颜点头示意一下，再对着瑾融拱拱手，竟自带着侍雨，转身走了。他得好好静一静心。
江一凡和侍雨出得乳制品作坊这一片区域，问了一个在营造行做事的小工，得知齐嘉一众孩子的去向，就顺着小工的指点寻过去。
在工地外的一角，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在疯跑着相互抓捕，笑闹声和尖叫声不断。那个叫紫凝的丫头依然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并不上前帮忙不断被人抓住，又不断被人解救的齐嘉儿。
江一凡看着又一次被人抓住，定在那里的齐嘉儿。齐嘉也同样看到江一凡，挪动了一下脚，又停住，看起来很纠结，到底是过来给知县大人见礼呢？还是遵守游戏的规则，继续站在原地不动呢？
江一凡在齐嘉儿不远处站住，等着一众孩子把这一轮游戏结束，想着齐嘉这个孩子，若是没有叶欣颜和金嬷嬷，哪里会有这等快乐的时光。而且叶欣颜教导孩子的方式和哪家、哪个阶层都不一样，无论是大家族，还是普通人家，都不会这么教导孩子，可叶欣颜就这么做了，齐嘉快乐且懂事。
她从来没带过孩子，也从没喜欢过孩子。他和她夫妻三年，从没见过她对穷人、下人家的孩子，甚至小动物表现过爱心……。而如今，她日常的品行上就自然流露出这些，难道就是一次逃离家门的艰难，就能让她具备了所有这些，包括诸多深刻见闻？
这样的叶欣颜固然让人喜爱、安宁，可是对于他来说，还有对之前记忆的困惑。
另外的孩子看见两个大人过来，有见过江一凡的，知道那是知县老爷、很大的官，跑的和追的孩子动作都有些迟缓，不一会儿功夫，一轮游戏尘埃落定。
孩子们的游戏一结束，齐嘉儿和齐三顺打头，向着江一凡过来，他们身后拉拉撒撒的跟着其他孩子。
齐嘉儿站到近前，对着江一凡深深行揖礼，操着青嫩的童声口称：“小子齐嘉儿见过知县大人。”
齐三顺和其他孩子都跟着行礼，一时间，江一凡面前十几个孩子参差不齐的纷纷弯腰，口中也是复述齐嘉儿的话，很是混乱了一会儿。
江一凡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口中笑道：“好了好了，都免礼起来吧。”说着，伸手先把齐嘉儿和齐三顺拉着直起身来。
齐嘉儿被江一凡牵着手，抬头问道：“江大人今日休沐吗？”
江一凡笑道：“是啊，我今日休沐，因为记着和嘉哥儿约好打野兔，烤兔肉吃，所以就过来找你了。你怎么样，现在有时间吗？”
江一凡问的正式，齐嘉儿也是一本正经的点头：“有呢，小子有时间的。但是，江大人真的有时间吗？爷爷说江大人很忙的，不能缠着江大人玩耍。爷爷已经带我打过一次野兔，我们这些人分食了一整只烤兔呢。”一整只烤野兔真的不多，他们这些人，没人只能分食一点点。
齐嘉儿说着，还意犹未尽的咽了咽口水。齐嘉儿身后的孩子们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江一凡，不知道这次打野兔行动是否能够成行。
江一凡笑着说道：“休沐就是要休息玩耍的，在荒地上打野兔，也是大人们休息的一种方式。只看嘉哥儿和你的小伙伴们是不是得空，若是得空，咱们这就能去。”
“得空，咱们都得空的。”齐三顺忙不迭的点头，带着兴奋的期许问道：“大人，您是说我们都能和齐嘉儿一起，跟着大人打野兔去，是吗？”
江一凡笑应道：“可以，不过你们得听话，听我和这个哥哥招呼，不能乱跑。”他指了指身后的侍雨。
“行呢行呢，我们都听话，都是听话的孩子。”孩子们立时跳着脚的高兴起来。那是知县大人呢，一定好有本事，能打到多几只的野兔，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可以全部烤来吃？
江一凡对着孩子们拍拍手，“好了，咱们这就过去，你们得带我去野兔出没多一些的地方。”
齐三顺高高的举着手，“我知道哪里多，咱们这就过去，我领路。”说着，当先就走。
小四紧跟上去，扯了扯齐三顺，低声说道：“那里太远了，紫凝姐姐不让咱们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上次咱们没听紫凝姐姐的话，被叶子姐姐在墙根罚站好长时间，站的我腿都哆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