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融大概看了看两幅图和工程进度，转身坐回房屋一侧放置的小几旁，待到众人先后落座，又问汪桥道：“不是说让你和齐娘子带一带我这两个从属，不知他两个可有长进？若是回去之后，还是那等拖拖拉拉、应付差事的样子，你和齐娘子可就没法儿和我等交代了。”
汪桥快速的扫两个小吏一眼，笑道：“六爷派来的两位先生技艺出自朝廷，营造经验极是老到，不但做事快，做出来的东西还极为规矩。完全不同于我等，我等大多在民间营造行摸索着做事，快是快一些，却随意的很。得两位先生在此指点，我和叶子的文书和图作都大有进益。”
真正的状况是，容六爷府上的这两个记事被叶子磋磨的厉害。
叶子不管人家出自谁的府上，是不是有官职，又曾经在哪里高就，只说他两个是容六爷差过来学做事的，既然学做事，那就要有个学做事的态度。
之后就把两个记事，不，先是一个，跟着她学的那个，常常几句话交代下来，就把那个记事指使的忙碌不堪，整天整天的伏案，都抬不起头来。
她还嫌人家做事慢，除了嘲讽朝廷的俸禄好赚，就是斥责人家做事不干脆，总要在动手之前哆哆嗦嗦的想上好久。说落完，还要问一句：光靠想、光靠哆嗦能做出事情吗？
那记事气的要命，不事先想好，那能做好吗？却因为来的时候府里有交代，不敢反过来责问，一味的忍气吞声。
而他汪桥只是个民间工匠，对上人家不知什么身份的容六爷府上的人，自然不能像叶子那样态度生硬，只耐心的和记事商讨事项，两人协作着做事。
然后，他就也受到了叶子的白眼，嫌弃两个人一起做事的速度还不如一个人快，干脆过来插手。
他倒是好说，可以说他这里很不错，叶子插手过来之后，他腾出手主力做庭院的营造图，进程的确快了很多。那个记事就惨了，叶子安排事情先问他，汪桥你一天能把图做到这个地方吧？然后那个记事就得把图做到那个地方，比跟着叶子的那个还惨。
被叶子着实的操磨了多日，两个记事才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做事方法。人家是正经朝廷工造的出身，对于营造的规矩典籍知道的很是详尽，做事自然周到。这时再加快速度，按照叶子的交代做事，自然得心应手。除了有关轨道方面的专项事情需要不时询问，其它的一应不用操心。
汪桥再看看两位先生，只不知两个记事会不会怨恨叶子对人家刻薄。
瑾融转向两个小吏，说道：“你两个在府里做事就拖拖拉拉，在这里就能又快又好，果然是爷的银子好糊弄呢。”
两个小吏叫苦不迭，忙忙的就要往起站回话，瑾融摆手道：“这是做事的地方，不用来来回回的行礼耽误功夫，说话就好。你两个想说什么，难道六爷还冤枉了你们不成？”
两个小吏苦着脸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儿？在这里，齐娘子极尽讥笑嘲讽之能事，嫌弃他们做事拖拉、不见进度。做得快了，六爷这里又来找麻烦，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个小吏愁苦道：“六爷差小的们过来，就是学齐娘子和汪小爷怎么做事快的，小的们正在用心体会他两位的做事方法，略有心得。”
“只是略有心得？”瑾融挑了挑眉。他两个是管事挑选的好手，这么多天了，只学了个略有心得？
另一个小吏连忙陪笑答道：“回六爷，是大有进益，大有进益。小的二人跟着齐娘子和汪小哥做事，的确进益良多。”
齐友年看着不忍，这两人说是来学做事的，可人家好歹也是王爷府上的官吏，每日被自家叶子压榨不说，这时还被王爷挑刺，着实的可怜。
“六爷，您府里的两位先生是营造行的行家，而且做事勤勉谨慎，全不似叶子那样轻忽随意。如今的轨道文案全部出自他二人之手，对阿桥做的庭院营造文书也多有指点，还帮着做了不少。”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作坊
听了齐友年明显有赞誉成分的说话，瑾融转过来问小吏：“是齐家老爷子说的这样吗？”
两个小吏一怔，连忙点头，说的却是：“回六爷，齐老爷子过奖了，小的们只是跟着齐娘子和汪小哥学着尽力做事，尽力做事而已。”这个时候还不点头应下来，以后再到哪里和王爷表功去？
瑾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道：“齐娘子和阿桥的本事不在表面，你二人用心些，若是能学到他们一两成的婉转心思，也就不错了。”
两人连声应允，神色间虽然不见丝毫勉强，看着却很有些心悸。
瑾融笑问道：“你两个怎么是这等表情，可是齐娘子这些日子苛待你二人了？”
“不敢，不敢。”小吏和齐友年同声回道，速度快的让人惊讶。
瑾融转头看向齐友年，齐友年连忙说道：“是小老儿妄言了，叶子是个好孩子，不会苛待两位先生的。”
瑾融点点头，说道：“嗯，齐老爷子说的虽然有道理，但看老爷子着急的样子却很值得怀疑。”
“……”齐友年面色尴尬，他家叶子真的对人家大人很不客气呢。
瑾融问两个小吏：“你们的不敢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吏看看齐友年，齐家老爷子可够护短的，他两个还没说什么呢，这就急眼了。
小吏摸了摸额头上的汗，陪笑道：“小的是说，小的两个能有进益，全靠齐娘子全心教导、严厉督促，不敢诬告齐娘子苛待。”这个是真的，虽然齐娘子的教导方式太过可恨，但是悲催也就在这里，那样的打击蔑视居然真的有着奇效，他们居然进益很大。
瑾融点点头，对江一凡笑道：“看来大家伙纠结的是严厉这两个字。阿桥，你刚开始和齐娘子一起做事，齐娘子也是这样严厉督促你的？”
汪桥迟疑一下，说道：“那倒不是，小子刚来的时候营生还不急，也不是这等新奇事情，叶子通常都是和小子商量好步骤，小子只要按照步骤往下做就好。叶子虽然没有很严厉的督促，但小子和叶子一起做事，也是被叶子追得很急。”
汪桥隐去了叶子看过他做事，说他是奇才的评价，但瑾融听着却略有所悟，点点头道：“那也是阿桥能跟得上叶子的步骤才行，看来我府里的人还是得多多鞭策才是。”
齐友年干笑两声，说道：“六爷也知道叶子，一着急就不知道尊卑规矩，往常没人看着她，只怕得罪两位先生的地方甚多，还望六爷和两位先生不要责怪。”
在齐家伺候的两个丫头一个跟着叶欣颜出去巡视两处产业，一个照看出去玩耍的齐嘉儿，所以，依然是刘嬷嬷领着一个婆子过来换茶。
刘嬷嬷听了齐友年的话不由得好笑。金嬷嬷一整天不在，齐老爷子又着紧忙碌工地施工的事情，能说的住大小姐的人还真没有。
瑾融叫住刘嬷嬷问道：“往常齐娘子会听谁的话？”
刘嬷嬷没想到王爷会问这个，不由得愣了愣，才有些勉强的说道：“齐老爷子和金嬷嬷的话，齐娘子还是很能听进去一些的。”
事实上是，大小姐谁的话也不见得听。只不过金嬷嬷和齐老爷子说话的时候，大小姐会答应的很快。就像对待两位王府小吏，也就是齐老爷子在的时候，会收敛一二，很听老爷子劝道。至于老爷子转身以后，那就要看两个小吏做事做的怎样了。
瑾融只看刘嬷嬷一眼，就知道她说话言不由衷。看来得好好问问叶子是怎么严厉督促人的，若是叶子真有自己的一套做法教导人，就很有必要经常派些人过来，跟着她长长本事。
瑾融把轨道运输和改建庭院的营造文书进度详细问过一遍，还没等到叶欣颜回来。
齐友年要起身叫人去找，被瑾融拦住了，“我和远凡正打算去看看试做的发酵乳酪，不要去找了，白白浪费脚力，我们过去看。齐老爷子也不用陪着了，想来天气渐凉，赶工的事情还多，您两位和阿桥自去做事，让刘嬷嬷领着我们过去就好。”
齐友年倒也没反对，说道：“我们陪六爷和江大人一起过去，我和五四去工地赶工，六爷您两位去乳酪发酵作坊。”
刘嬷嬷领着瑾融、江一凡去已经完工使用的乳制品作坊。询问了一个长工，得知叶欣颜才去了发酵作坊，金嬷嬷领着人往一个建造敦实低矮的工坊过去。
工坊的木门看起来厚实、沉重，虚掩着。
金嬷嬷在工坊门口停住，探头往里面唤了一声，才站定，转过来对瑾融解释道：“这就是乳酪发酵作坊，大娘子说储放食材的地方，怕来往的人多了，会影响乳制品保质效果。所以寻常人不得随意进出，就是在作坊做事的人，也是衣着整洁才能入内。”
瑾融点点头，“应该的，制作吃食东西，谨慎些方好。尤其是试制阶段，更是不能让繁杂事务干扰。”
几个人说着话，叶欣颜已经闻声出来。
沉重的木门推开，叶欣颜穿着一件半长的罩衣，发髻上裹着头巾站在门里，见门口站着瑾融和江一凡，不由得愣了愣，连忙见礼：“小妇人见过六爷、见过江大人。您两位是……”怎么找到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