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欣颜这才继续说道:“张宝魁说,北夷牧人做出来的黄油能存放很长时间,是因为经过洗练、摔打这些过程,把稀奶油里面的水分和酸度去掉了。张宝魁现如今就是按照草地上牧人的传统做法,来处理稀奶油,做出来的黄油看着很好,但是效果还有待验证。
小妇人建议六爷,可以先找些门路,从北夷的牧人手中买些黄油,配上干酪粉和奶油奶酪的做法,再参照吃食方子做点心菜品。小妇人以为,这样子比较稳妥。”
叶欣颜的话让胡敬想到了别处,他问道:“依照齐娘子的话看来,制作干酪粉的干奶渣北夷遍地都是。奶油奶酪的做法也是简单,就是干酪粉加了黄油和水制成,而北地黄油的品质还能好过齐娘子这里。如果这样,六爷和齐娘子的乳制品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叶欣颜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屑于胡敬没见过世面,口中慢悠悠的说道:“想做大买卖,当然要有别家不具备的品质和品种,所以小妇人才请六爷找匠人和管事,大家群策群力,看看能不能试制出高品质的乳制品。”
“试制?”胡敬问道,“齐娘子可有了方向?”
叶欣颜瞟了门口守着的弘知,胡敬把瑾融的贴身小厮留在屋里,大概就是为了让她安心,把能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她说道:“小妇人听人说过一句话,酒是陈的香。处理牛羊乳,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发酵,如果发酵控制的好,储存就不是问题。而且,不同的发酵方法和发酵时间,应该能做出不同口味的乳制品。”
解释完这些,叶欣颜又肯定的加了一句:“小妇人可以保证,乳制品若是做好了,前景极其广阔,绝对可以跻身一流大商行。”她这个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心虚,有成功的范例在,这个包票她可以打。
得到叶欣颜的保证,胡敬并没有开朗轻松的表情,眉头反倒皱紧了,半晌无语。
齐友年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只是心里着急,眼巴巴的看着胡敬。
叶欣颜心中却有些诧异,她已经给出了这么肯定的答案,怎么这个胡先生倒忧愁起来,“胡先生还有什么疑问?”
胡敬沉吟片刻,才斟酌着道:“齐娘子若是对您自己的想法有七八成的成功把握,送进皇城的干酪粉方子就得有所保留了。”
叶欣颜眼睛猛地一闪,在胡敬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胡敬和弘知,心里却震惊不已。她可能看走眼,真的上了贼船了。瑾融聚敛钱财的心情太迫切了点,绝对已经超出了闲散皇子、富家翁的范围。
从胡敬刚才的话里可以听出,胡敬就是因为她说了乳制品行绝对可以跻身一流大商行,从而开始重新考虑送进皇城展示的乳制品的价值。
瑾融需要转移皇子们的视线,让皇帝和他的兄弟们以为他养牛就是为了赚钱。但是,如果乳制品是个足够巨大的商机,那么就要淡化这次的展示,不能让他那些兄弟们看出其中的价值,从而过早染指这个行当。
叶欣颜端起身旁柜子上放着的茶杯,捧在手里,慢慢的啜着。
胡敬并不知道叶欣颜想的什么,他那里思量片刻,说道:“这样吧,齐娘子就把那奶油蛋糕的方子,再选三样乳酪小点心的做法写出来好了。记着,要偏重于女子和孩子的口味。”
叶欣颜点头答应下来。胡敬的意思,就是要把瑾融的乳制品行的出品,控制在小孩子喜好的甜点上了。这样就可以大大削弱乳制品的作用和价值。
胡敬继续说道:“干酪粉准备五斤吧,配用的黄油也从齐娘子这里拿,咱们会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另外再把塞外牧人的黄油作为备用,若是咱们的黄油出了问题,则就地销毁,换塞外的黄油送进宫中。”
胡敬转过来问叶欣颜:“齐娘子看,这样安排可好?”
叶欣颜点头:“很妥当。”已经上了贼船,想下就不那么容易了。她得好好想想,以后这买卖该怎么做,才能把齐家的风险降到最低。在这之前,要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尽量减低存在感。
差事有了着落,还从叶大小姐这里得到一个一流大商行的巨大前景,胡敬的心情轻松愉快起来。
他笑着和齐友年询问齐家院落建的怎样,提议一进院子加两间客房和一个会客厅,方便有客人临时居住,也方便会客。再在二进院子加一溜后罩房,方便安置以后进来的婢女仆妇。
胡敬愉快的聊着天,目光流转之下,看到他这边的炕边上,放着一叠纸张。
第一百九十四章 避嫌去了
胡敬顺手把这叠纸拿起来,最上面第一张只有几行简单的字迹,似乎记录着几种材料。胡敬随便翻了几下,在其中一张纸上看到,上面画着几个轮子似得东西。
胡敬瞬间就想到瑾融送给京城侄子们的童车。他再凝神细看,却没看出门道,但也确定那绝对不是车轮。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胡敬抽出这张纸,递给齐友年看。
齐友年接过来,“哦,这是滑车,我们往日也用过,多是用的木质的。叶子说,如果找铁匠精打细磨做几个铁的,会耐用很多,也比较省力。若是多几组合在一起,盖房子盖到高处时,支一个稳固的架子,往高处送东西会方便省力很多。”
“滑车啊。”胡敬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有些记忆的东西,“哦,是有这么个东西,好像是用来提重物的。”
叶欣颜暗地里撇嘴,做人家智囊的,应该博览群书,涉猎众多才对。不过是个滑轮,也想了这么长时间,还说的这么似是而非。
结果人家胡敬继续说道:“先秦时期就有对滑车的记载。不过后来对这个东西的应用不是很广泛。”胡敬说着,又拿过那张纸,认真看了看,问叶欣颜,“齐娘子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而且还能用于日常事务?”
虽然胡敬把先秦的什么典籍都搬出来,却没能阻止叶欣颜鄙视他。
叶欣颜很理直气壮的解释:“营造规制上就提过滑车啊。而且这也不是小妇人自己的想法,是小妇人问过汪桥之后,一起商量出来的。”虽然营造规制上对滑轮只是一带而过,却也的确有,所以,她有知道的充足理由。
额。胡敬被叶欣颜轻飘飘的眼神扫过,心里忽然有些许的汗颜。营造规制他没看过,看来关于这类杂书,还是有必要下一些功夫的。而且,就算他看过,也不见得能像叶大小姐这样,立即就能用于实际。
叶欣颜见胡敬又去翻那叠纸,很想冲上去一把夺过来。然后想告诉他,随便翻人家的笔记,是很不礼貌、且侵犯个人隐私的。
在胡敬又要抽出一张草纸的时候,叶欣颜实在忍不住,起身上前,把手伸到胡敬面前,看起来有些惭愧的说道:“胡先生,都是小妇人一些不懂事的想法,不能见人的。”
胡敬递大概也觉得看人家一个女子的手记不妥,在叶欣颜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就把那叠纸递还过去。
只不过还给她时,捏着他注意到的那张,顺势抽出来,又送到齐友年面前,问道:“老丈给看看这个,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齐友年看着叶欣颜有些愕然的表情,呵呵的笑了两声,对胡敬说道:“这些天,叶子也是操心我们营造上的事情,和阿桥想了些法子,想着能快一些出活儿。这个就是他二人商量出来,用作固定脚手架的物件,如果能做成,搭建脚手架的时候能更快一些。”
“哦?”胡敬又把纸张拿过来,仔细看几眼,如果照着齐友年的说法看,纸上勾画的东西还算容易辨认。
胡敬把草纸放在桌上,和齐友年说起汪桥:“老丈说的阿桥,可是刚才在院子里和齐娘子一起做事的那个年轻人?”
齐友年点头:“对,阿桥是我七弟的幼子,名唤汪桥,在营造方面很有些灵气。”
胡敬讶然道:“这么说汪公子该是叶欣颜的长辈才对,可是,适才在下听齐娘子对汪公子直呼其名呢。”
叶欣颜整理着手里的草稿,看都没看胡敬一眼,装什么装?她家都被瑾融的人塞满了,她就不相信胡敬会不知道汪桥是谁。
齐友年无奈道:“按说是应该这样论辈分,可是叶子这妮子固执,说没有丝毫血脉关系,就让她叫一个年龄相当的人做叔父,很吃亏……”老爷子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在这种事情上说吃亏占便宜,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胡敬哑然失笑,说出齐友年没出口的话:“这个,不能用吃亏占便宜来论吧?”
“不能吗?”叶欣颜抬眼,凉凉的说道,“那等无赖、闲人在街市上行走的人,动辄就哥哥、爷爷的自称,那不就是占人便宜、骂人的吗?”
“这,”胡敬愕然,“不能这么说吧?汪公子的父亲和你爷爷互称兄弟,并不是没关系。”
“胡先生怎么能这么说话?照胡先生的说法,赶明儿我爷爷结交一个忘年交回来,小妇人难道要跟着爷爷的辈分,叫他祖父不成?”
叶欣颜斜了齐友年和胡敬一眼,这都什么和什么?“再说了,小妇人和汪桥怎么称呼,应该不影响六爷的买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