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柜台这里吵嚷起来:“你们是国家的买卖,我是信任你们啊,原来这是一千块的东西,你们居然黑心给我十块钱,乌鸦老鸹都没有你们这么黑,黑心黑透了。”
“你们今天一定要给我个说法,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找政府去告状,你怎么敢这么低收高卖,赚这么大些黑心差价,没有王法了。”
麻脸小李姑娘也是怒气冲冲,双手叉腰:“你还是不是个人啊?咋一点诚信都不讲呀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小孩子都知道的规矩,卖给我们的,当然是我们处理。我们卖多少钱,是我们的事,你还真指望着卖一张画儿给我,就让我们养你一辈子呀。”
两个人声音都特别大,吵得实在不象话了。王姐走过去处理说:“你们大过年的这样闹,让大家看笑话。不如你就把这十块钱拿过来,我们把画退给你。大家就当从来没这回事。”
那个客人气焰弱了一些,不情不愿的说:“你这样可不是不好啊,已经卖出去了,怎么还能退给我?我看你再给我补点钱,做差价好了。”
他当然是不可能把钱退回来的,因为那十块钱早花光了。
张灵湖躲在远处柜台的角落里烤火,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有好几种办法来圆满解决此事,但是却不愿意出面。已经决定今天最后上一天班,过了年就调动工作走了。黄梓桐有耳朵在这里听着,她可不敢再出风头,惹麻烦。
书画柜台乱糟糟吵闹了好久。终于,王姐和小李姑娘认输。又给那个客人补了一块钱,让他写个收据,一锤子买卖,从此再不相干。
这一年的最后半天班算是上完了。
大家都是轻松愉快,准备离开。
却见那个白同志笑嘻嘻的走了来,十分郑重的拿出三张红色的喜帖。
“国家分配我一套房子,我已经决定搬进去住了,按咱们这里的规矩,乔迁新家不是要请一次客吗?”
“ 我想请你们一起,吃一次饭,就定在正月初三,中午以后,行吧?”
王姐和付春花都很亲近他:“搬新家呀,哎,按规定是要亲戚朋友吃一顿的,白同志又是从外面回来的,亲戚朋友少。我们过去给你暖暖房也是应该的。只是为什么特意下一张贴子过来?这也太正规了,搞得我们挺不好意思的。”
白雷应酬她们说话聊天向来肯费心,态度热情:“咱们老熟人了,本来也不用太客气。我第一次请客,就搞得郑重起来,不是图个吉利吗?要是有什么别的规矩,也请你们帮助我。”
“应该的,应该的。”
王姐和付春花都是第一次收到帖子,觉得稀奇,反反复复,爱不释手的看。
白磊又拿起请帖,递给张灵湖。
张灵湖摆手不接,推托说:“那个,哎,算了吧,我就不去了,我不去了。我初三家里有事。”
白雷立刻附和着说:“有事?怪我不周到,没有提前问,过年家里都忙,要不咱改成初二?”
张灵湖摆手:“哦,我就不去了,我家初二也有事。”
白雷思索了一下,不太确定,试探着问:“要不改成初四吧?”
张灵湖看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有些为难,想着人家爱国侨胞白同志,从外国回来也挺不容易的。也没啥知心朋友,还得被黄梓桐算计偷听。一下子有点不忍心,心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反正以后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她把帖子接了说:“那就说定了,还是初三吧,我们初三去。”
白雷又仔细跟她们讲了新房的地址,反反复复啰嗦了半天,房子其实离这个友谊百货公司特别近。走路也不过十分钟。
转眼到了正月初三,白雷请客的日子。张灵湖和付春花,王姐一起在友谊百货门口集合。
三人知道白同志是阔气的侨胞,都发了狠心,一块儿凑了钱,买了一只暖壶,一个洋瓷脸盆,一对毛巾作为新房乔迁礼物。
初三下午两点,张灵湖和王姐付春花汇和了,王姐和她一样,还是穿去年的列宁装,付春花却是用百货公司的布料指标,又做了一套崭新的毛青装。
三人一边聊着衣服,一边向白同志的新房走去。走到附近了,三人都吃惊的止住脚步。
白同志说的那个四合院,围着好些个部队军车。穿军装的士兵背着枪站立的很整齐。路边设了障碍,拉绳子,不让行人通过。
张灵湖三人站在不远处,有点怯生生的,看来今天附近出事了,不方便去白同志家里了。
三人正要离开,却见白同志站在许多士兵堆里,冲她们挥手打招呼,小跑着迎接过来了。
“可是把你们给盼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找不到路,正要出去接你们那。”
王姐有些迟疑的问:“什么事?这些兵?”
白同志摆手:“都是吃饱了撑得,在外面站岗吹风儿给我站岗那,不管他们,来,你们快进来。”
白同志在前面带路,张灵湖三人跟在后面。
付春花感叹:“这么多兵,保护大首长才用这么多兵吧?白同志真是个厉害的人啊。这么多兵保护他。”
29、028人间富贵迷人眼 ...
联想到白同志居然是这样的大人物, 付春花不禁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她抱住张灵湖的一只胳膊,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 贴的特别近,以取得安全感。
张灵湖见她这样, 哭笑不得,小心的提示她说:“来人家里做客, 咱们要大大方方呀,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扛不动你呀。”
付春花见张灵湖说的非常有道理,终于松开了手,一转身又挂到王姐身上了。
大约是被门口的大兵们震慑的, 王姐其实也有些小腿发软, 付春花挂在她身上, 王姐没有拒绝,正好两个人可以相互扶持着前行。
这是一套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东南西北各三间, 蓝砖青瓦, 飞檐高挑。
进了红漆重木大门, 三人都很震惊,只见四合院的正中央种了两棵高大的柿子树。
柿子树上的叶子早已经落光了。只留下那橙红色的柿子, 红红火火的挂满了树枝。
柿子这种水果, 刚成熟的时候,口味是艰苦酸涩的。北方人习惯的处理方式就是秋天之后,也不摘下来, 直接在树上放着。
柿子树的树叶经历的风霜都掉落下来,果实却挂的非常牢固。形成一种壮观的景象,经霜之后的柿子,鲜甜可口,宛如糖块子一样。
这本来很符合京城人家种柿子的习俗,可是这两年饥荒,果子早早的会被摘下来,早早的被亲朋邻居瓜分完了。
家家户户都有一串的孩子,乌泱泱的一串孩子一串嘴巴,树上怎么可能留得住果子?
张灵湖三人早已经两年不再看到这样的风景,即便是以前看到,也不会是如此的硕果累累。
两颗柿子树上的果实足足得有几百斤,一个个丰润饱满,就好像小灯笼似得,红红火火吉庆喜庆欢庆。
在前面带路的白雷回头看她们,见她们对两棵柿子树感兴趣,笑着说:“我准备了水果,去屋里吧,外面冷。”
说完了掀开一个锦绣绸缎表子棉花门帘子,请她们进去。
房间里好暖和,一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两个长条玻璃茶几,摆着两大四小的沙发,沙发胖大的如同云朵一般。
玻璃的茶几上方,像小山一样堆满了水果。
寻常认识的有苹果、橘子、柿子、香梨、香蕉、葡萄。还有几种不认识的,大概应该也是水果吧,奇形怪状的放在那里。
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中年女人,也是以前见过的,粮站的姓石的女干部,她留着女英雄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
石干部看见她们进来,并不起身,只是挺温和的点头招呼了一下。
白雷请张灵湖三人坐下。
王姐这才开口说:“白同志,你搬新家,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就是一点儿小东西,别嫌弃。”
说着话,三人就把脸盆,暖壶和两条毛巾送了过去。
白雷笑着收下了,连声说谢谢。
其实王姐嘴巴里说让人家不嫌弃。她们三人自己心里都是忐忑的,开始嫌弃了。
这个白同志的房间实在太阔气。墙壁雪白,挂了大幅的字画。红木的整套家具,大面的镜子,沙发茶几,靠墙还放着几个银光闪闪的金属栅栏。
三人送来的脸盆等礼物,普通百姓人家,做喜娘的嫁妆都是说的过去了,在这个房间简直自惭形秽。
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的石干部,听她们说话,稍微有些吃惊,站了起来开口:
“搬家还要送礼物的呀?”
她好像有些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
白雷摆手:“不用带什么东西,只要你们今天过来一起吃饭,就算是给我面子了。”
说完又热情招呼张灵湖三人在沙发上坐下。
张灵湖三人一起坐了,简直就如同坐在云朵上一般,颤儿巍巍的。
白雷笑:“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干脆就准备了火锅,各人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先坐下呀,我去把菜搬来。”
张灵湖三人跳弹簧一般从云朵沙发上跳起来:“我们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