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也没什么,以后想知道什么,就大大方方的进去,也别再像今天这样,大冷天儿跑这么远找我了,”容重言轻轻握住艾阳的手,揉着她冰凉的手指,“我回去跟续经理说一声,以后你来了,就去我在那儿办公室等我就行了。”
“容重言,你怎么那么好呢?”艾阳回握住容重言的手,抬头看着他,“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放心吧。”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而他最心动的,就是艾阳身上这什么都不怕的勃勃生机,容重言笑了点了点头,“你能保护自己,跟我想保护你并不冲突,我只是想照顾你,并不打算约束你,知道吗?”
“好吧,”艾阳低下头,容重言对自己的情义她很感动,怪不得人家说爱情是自我约束呢,为了他对自己的情义,她只能小小的牺牲一下自己的自由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能怎么做,一会儿把你送到沪市,我就押着送棉衣的船去葛桥,”容重言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顾励行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艾阳握紧容重言手,小声道,“你有自己的人马没?保镖打手之类的?洪门可都是流氓,我听汪经理说了,他们还有木仓的,”如果容重言有私人武装还则罢了如果没有,那就是匹夫之勇了。
“放心吧,容家要是没有一点儿自己的力量,又能怎么能在沪市站稳脚跟?只是父亲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罢了,”容竹卿笑着拍了拍艾阳的手,“没事的,我会跟续经理好好安排的。”
虽然容重言说没事,但艾阳心里终究是不放心的,她乖巧的应了一声,“那你们的船几点儿出发?明天才能回来吗?”
大不了她跟着当回保镖。
……
容重言把艾阳送到华荣就离开了,艾阳小睡了一会儿,换了身行头再次赶往码头,她花重金包了一条小船,就停在码头等着容重言的货船出发。
直到下午时分,挂着容家徽号的船徐徐驶出了码头,艾阳冲身后的船工挥挥手,“远远的跟着,别让人发现了。”
船工应了一声,雇他船的男人一看就不像个善类,不然怎么会这种天还礼帽戴个、黑眼镜不说,下半边脸也捂着严严实实的?“那个,老板,那船钱……”
艾阳知道他害怕自己,放缓了声音,“你不用怕,我就是跟着看看热闹,”她又扔了两块大洋给船工,“这算是给你三分之二了,等到了葛桥,我不但结了剩下的,再另给你五块,怎么样?”
两个船工交换了个眼神,要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出什么事,艾阳给的钱也够他们换新船了,“成,我们送您看热闹去。”
容重言站在船头,今天没什么风,他们的货船走不快,真有人来劫货的话,倒是给他们行方便了。
“爷,您进去吧,这儿我看着,我觉得他们今天不会再来了,”续贵怎么放心让容重言出来押货?也带着自己的老弟兄们上了船,他们虽然已经退出了洪门,但几十年的功夫并没有摞下,真遇到了事,并不是不能一战。
容重言摇摇头,冷笑一声,“如果顾励行真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就会来,不过这都不重要,明天你就叫人在报纸上说昨天的事只是意外,并不是顾老板所为,让大家不要妄做猜测。”
续贵生不懂了,“爷为什么还要帮顾家说话?”
容重言一笑,没有解释,一船棉衣值不了多少钱,顾励行选择烧他的船,不过是想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他放在心上了,顾励行的目的就达到了,他摆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顾励行反而会更生气。
续贵生想到续夫人的话,心里也不是不难过,堂姐两个儿子,偏彼此看不顺眼,最为难的,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了,“好,我知道了。”
曲一峰就停在葛家信的入江口,他懒洋洋的倚在船上,容家的船一出码头,他就收到消息了,等他听到容重言亲自押船来的时候,立马改变了目标,跟烧容重言一船棉衣相比,趁乱杀了容重言,要重要的多。
曲一峰看的很清楚,只要容重言死了,黄山路续夫人就只能站在大儿子身边,那个什么汪夫人,杀了她就更简单了,这样,容家的一切,就会落到自己师父手里,以后这整个沪市,就是他们洪门的天下,什么工部局华董,他师父也当得。
手下听了曲一峰的打算,已经吓的面无人色,“曲哥,那可是顾爷的亲兄弟,”杀自己亲兄弟,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曲一峰冷笑一声,阴恻恻的看着手下,“主意是我出的,人是我杀的,跟爷有什么关系?将来刀山火海我去受就是了,”为了师父,他有什么做不得?
“来了,”手下看见不远处的旗语,忙大声道,曲一峰都发话了,他当小的的,有什么话说?
容重言看着从枯黄的芦苇荡里驶出来的小船,冷冷一笑,“看来胆子真的挺大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勃郎宁,冲天上放了一枪,曲一峰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他们被包围了。
“妈的,跟爷爷来真的?”曲一峰吐出嘴里噙着的烟头,“抄家伙!照早前的安排,船往前行,把火把给我往船上扔!”
“曲哥,你真的,”要杀了容重言?手下再次确认。
“什么真的假的,做自己的事去!”
而他则往后一闪,悄悄的躲了起来,不过这一仗是输还是赢,杀了容重言,就是大胜。
艾阳让船工把小船划到芦苇荡里,把剩下的钱扔到船工怀里,“你们在这儿躲着,等没事你们再离开,不用等我回来!”说完一猫腰,踩着水面漂着的枯枝奔了过去。
洪门的人才把火把点着了,还没举起来扔出去,就听枪声响起,几个人应声栽进了水里,有躲过的,手里的浸了油的火把准确的落到了容重言站着的船上,被早有准备的容家人拿水浇灭。
对面船上乱了起来,曲一峰满意的躲在船舱内,聚精会神的盯着站在船头的容重言,凭他的枪法,一枪命中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现在开枪的全是容家的人,容重言死了,也赖不到洪门的头上。
曲一峰深吸一口气,盯准了容重言,扣下了板机。
艾阳才冲到曲一峰身后,子弹已经飞了出去,她心里大急,一记风刃过去,子弹因为风力所阻,偏了些许方向,划过容重言的肩头飞了过去,将容重言的大衣划出一道口子来。
没想到自己一路跟着,还是让容重言被暗算了,艾阳大怒,扔手拎起曲一峰,将他扔了出去!
“啊!”
容重言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蒙面人站在对面的船头,将曲一峰高高的扔向空中,而刚才的一枪,应该就是从曲一峰手里的枪里打出来的,他要杀了自己?
容重言目光一凛,抬手一枪打在正张着手从空中落下的曲一峰身上。
容重言的枪声如同命令一般,惊醒了船上跟岸上的人,所有的枪口全都毫不犹豫的对准了曲一峰,一片枪声之后,就见曲一峰如一片落叶一般,飘飘荡荡的慢慢坠下,缓缓的飘落在河水里。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打成马蜂窝的曲一峰,一百多斤的汉子,他不应该是直接掉在河里吗?为什么速度这么慢?
用风力托着他纯粹是为了叫曲一峰多挨几枪,艾阳估摸着神仙也救不活他了,一收手,闪身躲进芦苇荡,快速离开了现场。
洪门堂堂的四大金刚,老大的爱徒,就这么死在葛家河上?
就因为带着他们来烧一船棉衣?对面船上洪门帮众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甚至连派人下河打捞都没想起来。
原本准备火拼一场的续贵生也没有想到整件事会这么个结局,“容爷?要不要我派人追一追?”
容重言摆摆手,“高人不愿现身,我们何苦再去追寻?今天我的命是他救下的。”
他完全没想到,曲一峰会杀自己,“贵生,你说这事儿顾励行知道吗?”
续贵生喉间微哽,这问题他怎么回答?曲一峰是顾励行的心腹,如果没有他的吩咐,曲一峰敢向师父亲弟弟开枪?这在帮里,就是以下犯上的大犯,“我把人给顾老板送回去,”他得问顾励行要个说法!
第45章
容重言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里缓了过来, 原来他们兄弟已经到了必须死一个的地步了么?
“不用了, 你什么都不用问, 去把这些人全给我拿下, 送到葛桥去, 嗯, 留下两个, 让他们带着曲一峰的尸首回去见顾励行,”容重言觉得跟这样的兄长,再没有多余的话可说的了。
饶是续贵生见惯江湖事,对这样的真相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失声叹道,“大爷就真的不为夫人考虑一点儿吗?”
如果今天容重言死在葛家河, 还是被顾励行的人杀的,续夫人怕是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容重言看着艾阳消失了方向, “今天来救我的,应该跟之前帮咱们的是一个人, 可惜不能亲自谢谢他了。”
……
艾阳一路疾行,一直跑到一个小小的渡口, 才扯下身上的行头, 露出身上的蓝布棉衣跟黑布裙,成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学生,租了一条小小的客船, 往沪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