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她的母亲都是亲眼看着她被那个恶棍带走。
她认为这是长辈带着孩子玩。
有一次,她在被那个恶棍侵犯的时候,偶然从窗户里看见她母亲的身影。
她仍然开开心心在那里跟邻居打麻将打牌。
可是等她终于抓住机会,去派出所报警,让警察抓那个变态和她妈妈的时候,警察却摇头,说发生的时间太久,那个变态不在他们的管辖片区。
然后把她送回了家里,教导叶梦霞不要再打骂女儿,要换一个教育方式,便离开了。
她所有的希望,一瞬间全部化为泡影。
她眼睁睁看着那些警察离开,她哭着抓住他们的衣服,求他们不要走,不要把她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她甚至不敢去想,等他们离开后,她会遭遇什么。
叶梦霞得体而愧疚地笑着,目光却如同毒蛇一样盯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书上说可以保护他们的警察,就这样把她送回了这个地狱?
为什么他们知道有人打她,不能惩罚那个打她的人?
就因为那个人是她妈妈?
可是打人,不是不对的吗?
她那么痛,那么痛,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就要死了。
警察为什么不去枪毙那个变态呢?
为什么不把她妈妈抓起来呢?
他们这样都没有犯法吗?
他们不该被枪毙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她错了吗?
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么小的苏碧曦,被关在那个狭窄昏暗的房间里,日日夜夜只能透过那么小的窗户看见天光。
那个窗户只有一米大,还装了栅栏。
那个时候,苏碧曦每天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偶尔能听见人说话,听见汽车开过的声音,看见小鸟蝴蝶飞过。
她房间里只有课本。
在那一个月里,她把课本上的人物对话读了一遍又一遍,一个人演好多个角色。
等到后来她又能上学了,老师都对于她竟然能背下所有的课文而感到惊奇。
她是在缺课一个多月后,在老师家访时,被叶梦霞放出来的。
她当时在叶梦霞惊讶的目光下,主动跟老师说自己这一个多月病了,不上学是因为养病,说妈妈是最好的妈妈,一直在照顾她。
然后她就能再上学了。
她学会了对人笑。
因为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没有人喜欢哭的孩子。
她从来不敢跟异性有任何身体上的碰触。
直到她遇见了孟照南。
可是她害死了他们。
她生而不详,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善待,尝尽了世界上最深的苦难,仍然愿意相信光明和温暖。
可是这微弱的信仰,被自己一直关怀照顾的学生毁灭得彻彻底底。
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而这样的杀人犯,竟然能够得到无数人的同情。
她多么想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即便是永堕地狱,也要把阿南和远远受过的一切,十倍百倍千倍地还给那个恶魔。
她几乎要丧失最后一丝信心。
人,生而为人,万物之灵长。
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遇见了一个又一个幼时遭受过性侵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们不要怕,不要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根本不是他们。
孩子不是人类的希望吗?
当这些尚是婴儿,幼童,少年的孩子,在还没有来得及长大,看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就遭到难以想象的摧残,噩梦般的惨案,当这些变得不再是个案,而是一个又一个每天都在发生的事实时,人类如何还能拥有明天和未来?
这些称之为畜生都是在侮辱畜生这个词的人群,只敢去侵犯天然就处于弱势地位的孩童和弱者,满足他们阴暗心里的恶心**。
当对于这些无辜孩子横加指责的路人,对这些惨绝人寰视若无睹的围观者,仅仅对于家暴孩子进行批评教育的警察们,给这些人充当保护伞的所谓上层,制定宽松性侵法律的政客们,被对这个世界绝望的受害者报复,被那些藏在社会阴暗角落的畜生们把魔爪伸向他们的家人甚至他们自己时,无论是求神拜佛还是祈求上帝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
被毁灭了一生的人,世界不能给他们一个说法,定然会自己给世界一个说法。
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不在乎做下这些事情后,自己会得到什么后果。
任何人都是父母的孩子,也将是或已经是别人的父母。如果所有人都对这些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惨剧熟视无睹,放弃为这些事情发出基于人类最基本良知的声音的话,那么终有一天,我们连发出声音的机会,为这些人伸张正义的可能,都会随着那些被践踏至消亡的孩子一样失去。
无法保护自己幼小孩子,对弱者任意欺凌而视若无睹的物种,必将灭绝。
第98章
待苏碧曦情绪静下来,去洗了脸出来,陆璧晨已经给她泡了一杯热可可,“十点的时候,我们去崔颢那里。”
离最高法院开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上个星期才跟崔颢碰过头,分别做一些开庭的准备,怎么才过了不到三天,又要去崔颢那里?
苏碧曦目露疑惑地看着陆璧晨,“有什么事吗?”
陆璧晨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待会你就知道了,坐我的车?”
苏碧曦见他不愿意说,也并没有追问,点头收拾东西,跟着陆璧晨下楼,驱车到了崔颢的律师事务所。
崔颢出身名门,崔家也是华国有分量的大家族。崔颢大学时候就出国念书,拿到了世界名校的硕士学位后,回国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事务所,几年下来,已经在业界小有声誉。
崔颢本身就是支持实施死刑,也愿意顶着目前华国国内法律界呃巨大压力继续为苏碧曦上诉,跟陆璧晨这个公诉人一起,站在法庭上。
只是之前他邀请的两位在二审上为苏碧曦辩护的律师,因为种种压力,甚至源自宗教团体的劝退,退出了苏碧曦的律师团。
讽刺的是,陈傅良目前的律师团人数,已经达到了四十名,并且这些律师,全都是主动无偿为陈傅良辩护的。
这些律师里面,资历极深,在业界引为领头羊,名声极好的律师,大有人在。
对比起苏碧曦这方,实在是仓促应战,势单力孤。
苏碧曦和陆璧晨跟着崔颢的助理,来到崔颢事务所的大会议室,打开会议室大门,发现里面竟然坐了七八位她从未见过的人,其中三位都已经是两鬓发白的老者。
等到她看清这些人的脸,便诧异至极地发现,这小小的会议室里面,坐着华国龙城大学的法律学院院长唐老,华国前任下议院议长秦老,曾经领导新一轮华国修宪的著名法律学者及律师齐老。
这里面任何一位走出去,整个华国法律界都要为之一震。
而现在,早已经是法律界泰山北斗的他们竟然都坐到了这里?
苏碧曦看向旁边的陆璧晨,而陆璧晨也正在看着她,然后跟她点了点头。
陆璧晨走上前跟诸位一一打过招呼,领着苏碧曦认过人,便恭敬地一道坐在会议室的下首。
“白丫头”秦老率先开口,这是一位气质十分端肃的老者,眉间有极深的褶皱,看上去十分不苟言笑,“我们这群人今天来这里,就是来做你的律师,替你打赢这场官司的。那个小崽子的律师团真是欺人太甚,到处上蹿下跳,千方百计想要以这个案子来迫使议会废除死刑,真是岂有此理!”
“那群小儿为了出名都已经疯魔了”齐老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老头子当了这么多年律师,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的律师团。这群小崽子正事不做,为了功成名就,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苏碧曦的这个案子,早就不再是简单的一个杀人案,早已经成为了国内对于是否废除死刑,对于未成年人性侵的刑罚,受害者及其遗族权益,对于被告的保护等等问题的一场战役。
已经有人在媒体上预言,在这场已经打了近两年的官司的最终结果出来以后,华国对于是否废除死刑,也将得到一个明晰的结果。
陈傅良作为一个未成年人,以这样的身份残忍杀害了两名死者,其罪行天理难容。假如这样的一个案子都没有判处死刑,凶手很可能只需服刑不超过十年的时间就会被释放,那么还有什么其他的凶手足以判处死刑呢?
唐老在来之前就得了龙城大学校长于老的知会,尽所有努力帮助苏碧曦赢得上诉。
龙城大学一直是华国的最高学府,在一百年前能够站出来倡议华国进行君主立宪制改革,并为之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在抗日战争中仍然不屈不挠地坚持教学,与日本抗争。如今,他们也不能堕了先辈百年来的威名。
在大是大非,大善大恶之前,在有人意图借此就想在华国废除死刑,在苏碧曦等人已经尽自己全部的努力,为华国《刑事诉讼法》,《受害者权益保护法》以及对于侵犯未成年人的刑罚加重,废除追诉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