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于人,尽管未必就要图报,但绝不会想着自己救下了一只白眼狼。
燕王如今是以忤逆天伦之罪被羁押回长安的,两位公主就是受害者,也是人证。
如今人证没了,绝不是一件小事。
阿青糊涂至此,绝不能再留在翁主身边。
“女郎,你放过两位公主。奴婢受过这样的苦,知晓这苦有多难”阿青碰碰地给苏碧曦磕了好几个头,额头都磕破了,“女郎,你不能再这么心狠了。女郎这么多年没有身孕,未尝不是因为手上杀戮过重……”
这句话就是在诅咒女郎无嗣。
芷晴瘫坐在地上,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苏碧曦站起身来,脸上无悲无喜,齐妪担忧地看着她,“女郎,看在……”
“妪莫要再说了”苏碧曦打断了她的话,最后再看了一眼阿青。
阿青跟着她太久了,知晓她太多事情。
这样的人,一朝有了二心,不管是因为什么,绝不能留下后患。
她现下身上系了多少人的性命,还关乎着刘彻。
更何况,阿青还说,她杀戮过重,才导致没有身孕。
这岂不是说,如果她不放了两个燕国公主,这辈子都将没有生育。
刘彻心中只有她,她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如若她没有子嗣,她跟刘彻的情分未必能走到最后,汉室未必容得下没有子嗣的皇后。
刘彻的子嗣,关系到汉室的国祚。
这是苏碧曦一直以来的心结,阿青竟然拿这个来威胁她。
“你这句话,断了你所有的生路”苏碧曦眼中似有坚冰,浑身气息冷凝,“辛元,把她带走,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碧曦做事,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手上有燕王,王后,世子,公主所有人的生辰八字,毛发衣物,哪怕他们跑到了天涯海角,也能立时抓回来。
只是万没想到,这条后路,最后用到了阿青身上。
她跟着自己从蜀中来到长安,又来了涿郡,却没有命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我不是药神有没有小伙伴约?
男:你请我吗
小鱼:我请客,你买单\(^o^)/~
男:穷
小鱼:那算了
男:嗯
第209章
辛元点头就要让人把阿青带走,阿青直到这时才骇得手脚发抖,脸色发白,“女郎,我不过就是做错了这么一件小事,我这是替你积德啊!你怎么可以让这个恶鬼把我带走,你忘了我们十几年的情分了吗?奴婢八岁,八岁就伺候女郎了啊……”
齐妪根本不敢相信阿青能够说出女郎杀孽太重,才不得有孕的话,一只手抖得跟筛子一样,“你伺候了女郎这么多年,就是这么咒女郎的?你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他们家女郎这辈子苦成了这样,就是因为没有子嗣。
现下得了陛下宠爱,可是这宠爱又能有多久呢?
色弛而爱衰,等到女郎年华不再,陛下对女郎还能有多少旧情?
女子安身立命,终究是要靠子嗣,更何况是吃人一般的皇宫内院。
女郎平时待他们那么好,阿青怎么就能捡着女郎最痛的地方踩上去。
芷晴擦干眼泪,在旁边冷笑连连,“汉室燕国公主,你说放就放了,还说这是小事。我倒要问问,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口气大成这样。莫不是认为自己成了汉室天子,能够做得了天大的主呢?”
“我……我没有………”阿青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被芷晴的咄咄逼人说得节节败退。
“你没有?你没有仗着女郎的身份,私自放了两个公主?那是两个燕国公主啊!燕王跟亲生女儿通奸,燕国公主就算是被逼的,那也是逆伦大罪,必死无疑”芷晴的嘴哪里是阿青能够比得了的,阿青的心已经被狗屎给糊住了,芷晴现下只恨自己还给她求情,“你只看得到,女郎现下除了燕王。但凡女郎失势,无论是谁,都会将女郎万劫不复。我们做错了事,都要去领罚。女郎丢了两个公主,陛下真得心中没有一丝芥蒂?陛下又不是圣人!”
即便是孔子那样的圣人,一辈子还不是颠沛流离,郁郁不得志,在魏王不喜孔子时,孔子还怒不可言。
圣人都会发怒,何况陛下。
阿青不停地在流泪,哭得不能自已,“我真得没有……我只是觉得她们可怜……”
苏碧曦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痛楚,“将她带走。”
这件事说到底,是她御下不严,待人太过宽厚。
阿青能够这么轻易地借着她的名义,将两个公主放了,本身就是一个提醒。
若是她没有准备后手,现下就只能停下去追回两个逃走的燕国公主了。
人海茫茫,此地还是燕地,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阿青有胆子做出这事,而且还堂而皇之地认为这是小事,归根究底,是她给了阿青这样的胆子。
她身边的人都出身微贱,没有经过事,一下跟着她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心思太容易左了。
阿青今日能够犯下这样的错,她尚且还能兜下来。
她跟燕王,乃至于诸侯王,都是立场截然相反,刘彻自然是会相信她。
明日若是其他人,做出如果是大逆,乃至于牵扯进谋反的大事呢?
她即将受封为皇后,想要算计她的人太多了。
随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踩进别人的圈套。
想要成为第二个吕氏,窦氏,王氏的家族,莫非还会少?
刘彻现在是会相信她。
但是一次,两次,乃至于三次之后呢?
世上最经不起磋磨的,便是人心。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一再的犯错,他们都会下手惩处。
苏碧曦主动向刘彻讨来了桑弘羊,便是希望能够跟刘彻全无芥蒂地相处。
待辛元跟张次公都过来后,苏碧曦沉默了许久,方长叹一声,“日后,凡是我的话,都需要持令牌行事。将所有管事的人都叫来,将话再说一遍。今日阿青的事,姑且不论其他。日后,无论是巡视各处,吃食衣物,都需要两人以上一道。伺候的使女,将陛下送来的墨兰,翠玉,清风都提上来,跟芷晴轮流当值。”
刘彻把这些宫里的使女送给她,本就是为了日后待她进宫后伺候她。
汉宫规矩,皇后的大宫女就要十六个之多。
她实在不耐烦身边跟着这么多人,又想着自己日后定是会经常不在宫里,才只将这些使女充作二等,没有近前使唤。
可是今日出了阿青这件事,就容不得她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她必然要认真看清楚这些使女的品性脾气,即便刘彻将人送了来,也不能保证一定都是好的。
她身边的使女尚且如此,之前嫂子已经出过一次事。尽管她已经着力约束家人,就怕再有什么不妥。
以卓王孙能够将女儿嫁给重病之人的性子,这实在不是不可能。
她受封为皇后之后,按照惯例,母家父兄都会有荫庇。
田氏王氏两个家族的侯爵,就是这么来的。
她已经向刘彻辞了所有的爵位,只留了皇商的名号,可以经营茶盐二事。
卓氏的底子太薄了,即便封了爵位,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担起这个名分。
窦太后跟窦氏的今日,就血淋淋地在她眼前。
卓王孙跟她长兄卓文华,从商尚可,跟人比权势上的尔虞我诈,实在是三岁稚子抱金蛋行走于闹市,不过就是任人宰割的靶子。
苏碧曦将被风吹起的发丝拂下,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随风飘逝。
外患未平,内患又起。
多事之时啊。
……
苏碧曦领着羽林卫从涿郡离开的时候尚是初春,到长安便已经到了暮春初夏时节了。
春莺拂羽,布谷鸣啾。
桑树上间歇飞来一只戴胜鸟,轻飘飘地落在桑枝上。
桑葚已然成熟,有些都红透发黑,落到了地上。
姚黄魏紫竞相吐蕊,牡丹于一夜之间绽放。
柳絮纷飞,如雪般落到了溪涧里,随着溪水飘荡。
刘彻将今年的祓禊之日,定在了苏碧曦归来的日子。
祓禊,暮春之禊,元巳之辰,方轨齐轸,祓于阳滨。
苏碧曦一行方到了祓禊之地,还未来得及跟刘彻说话,便被黄明奇亲自伺候着更衣梳洗,换了整套的礼服钗环,便在底下叩拜,看着刘彻在高台之上主持仪式。
这么久的日子不见,她忽然见着着玄色礼服,威严庄重,雍容华贵的刘彻,竟然觉得他好看得,让她移不开眼。
他好像轮廓更深了些,一举一动,节律分明,清俊耀目,威仪尊贵得让台下诸人不敢多看一眼。
她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
她想告诉他灾民愚昧,想告诉他黄河救灾之事,想告诉他燕王插手灾后,忤逆人伦之事……
她想告诉他,她收到了他几乎日日写给她的信。
她想说,他一直懊恼误了她元宵的生辰,可以明年补给她。
她想说,她比他还要讨厌冬日,不止是因为那是他们分离的日子。
她给他又做了几件衣裳,哪里用得着他嫌弃大宫女的手艺,日日来跟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