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苦楚由皇后与掌事宫女的对话之间逐渐展开。
练了一会儿,顾言惜和于慧也配合得十分默契。反观周慈跟宋千川那边,却是磕磕绊绊的,半天都过不去一场戏。
于是顾言惜又拜托于慧替她念宋千川的台词,跟她对下一场。
这时,两个姑娘已经熟络了。于慧也不拿顾言惜当外人,只穿着掌事姑姑的衣服,却背起了手,装模作样、粗着声音学起了皇帝:“这深宫之中的苦楚,想必没有人比皇后更清楚了。能得一知心人,又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顾言惜瞧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她小时候教她背诗的那位先生。她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丫头,你笑什么?”于慧故作嗔怒的样子,伸手戳中她的腰窝:“我演的不好吗?”
顾言惜被戳中了浑身上下最痒的地方,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好是好,可我跟你,就是对不出戏来呀……”
她一边笑一边躲,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一个人。
她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赶快转头道歉:“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那人并未责怪,反而轻轻笑了一声,温柔道:“言惜。”
顾言惜抬起头,看到段搏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束得高高的,如她们那年代的侠客一般,正满眼含笑地看着她。
顾言惜一怔:“段、段先生,你怎么也在这?”
段搏礼貌地跟于慧也打了个招呼,才答道:“我一直在这个影视城拍戏。不过这几天都在出外景,听说你们这部戏开机了,就想来串个门。”
“真巧啊。”顾言惜颔首:“你们那边不忙吗?”
“在布景,我们导演有些强迫症,估计要好一会儿了。”段搏其实从刚才她和于慧对戏,就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呢,只不过是怕打扰了她,见两个姑娘笑闹起来,才走过来与她搭话。这会儿,他低头看了看她手里批注得满满的剧本,以为她问他忙不忙是想找他帮忙对个台词,遂主动问道:“怎么,需要个男人帮你对戏么?”
于慧知道顾言惜出道那部电影就是跟段搏一起拍摄的,见状,以为二人有些什么,便说道:“需要需要,她太需要了。我这半吊子女扮男装,一个劲儿地被她嫌弃呢。那就麻烦段小哥代劳了。”
言罢,于慧在顾言惜手上拍了拍:“我去喝口水,一会儿可就到咱们了,加油!”
其实顾言惜并不太记得当初拍摄《黑板上的情书》时的事情,对段搏也不是太熟悉,因而一时间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反倒是段搏,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从顾言惜手里将剧本拿了过去,大概看了看,指着上面的那几行字问她:“是这一段?”
顾言惜只好点头。
段搏前后看了看,单手背后,昂首挺胸道:“这深宫之中的苦楚,想必没有人比皇后更清楚了。能得一知心人,又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段搏的外形条件很好,个子高挑,气质也不错,虽然身上衣着并不合适,但念起台词还真有几分少年帝王的感觉。
顾言惜也跟着酝酿起情绪,敛容正色道:“皇上此言不假。但得一知心人为何不易?只因您生在帝王家。为了这岌岌可危的江山社稷,也不该交出这一份心。”
“顾言惜。”宋千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顾言惜一怔,连忙闭嘴转过身。
“你签了保密协定知道么?怎么能把剧本给外人看?”宋千川的眸子冷得像凝了霜,还刻意加重了“外人”这两个字。
方才他与周慈的那段戏码,在《春深》里已经不算是尺度大的了。在这个圈子里混,拍摄这样的镜头是常事,想必顾言惜也明白。可他始终是怕她在外围看着心里难受,一直揪着一颗心,没法进入状态。好在周慈的表现更差,他才没有受责备。
想来是出于顾言惜最近风头正盛,加上前两日开机宴上的小摩擦,让周慈拍戏时功利心太重,因而频频出错,始终不让导演满意。他这才顺水推舟,提议让顾言惜试一下宠妃这个角色。
可他刚从镜头前走出来,便见她跟段搏十分投入地在这里对戏,丝毫没有受到片场里香艳一幕的影响。
他依然记得《黑板上的情书》上映之后的好一段日子,段搏跟顾言惜一直作为捆绑CP出现在各大论坛,有相当多的影迷天天喊着让她们俩官宣呢。
缘是他自作多情了,一股挫败感袭上心头。
难道他对于她来说,就只是个遥远的高中同学,再没有别的了?
顾言惜望着他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加上非常专业的一个质问,瞬间哑口无言。她赶紧从段搏手里抢回自己的剧本,生怕晚了似的,死死捂在怀里,蹙着眉头撇着嘴角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样轻易的服软让宋千川顿时心里一紧。
同时,心底对她的那些埋怨与纠结也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也许,他很期待着有那么一个机会,能跟她好好地吵一架,把从当年憋到现在的那些话一股脑地宣泄出来,讲给她听。可如今,那些情绪积压在心底,如同火山濒临爆发,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叫他憋得快要爆炸了。
“千川,你还不信我啊。”站在一旁的段搏知道宋千川一贯像个大冰山,也不觉得此时的他是真的动了怒,只笑道:“那年咱也是在一个片场拍戏,不都互相串着练词儿么?”
宋千川没有心思理他,只冷冰冰地跟顾言惜说:“高导找你过去试宠妃的角色。”
“什么?”顾言惜愣了愣:“试刚才那一场戏?”
宋千川低低应了一声,转过身就往片场走:“周慈演不好,他想叫你过去试试。”
顾言惜跟在宋千川身后,快步走进了片场。
这场戏需要侧卧,她的皇后头饰又多又重,假发盘着也不方便躺下,于是化妆师就跟在她身后,一边帮她拆着发饰,一边把假发放下来一些,简单做出一个即将睡下的造型。
“言惜,你来试一下这场戏。”高选文照着剧本给她念了念:“从皇上前朝政事繁忙这到放下帐幔为止。台词不用一字不差,把感觉演出来就行。”
顾言惜点点头,拿起剧本飞快地记下导演说的那一段。
在穿越过来之前,她是最喜欢看戏文话本的。背全本的《牡丹亭》对于她来说也并非难事。这大白话的剧本,她更是看两遍就记在心里了。
宋千川斜睨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好好演”,便脱了鞋子迈上拔步床,驾着一条腿坐在正中。
皇帝的丝质寝衣被设计得很薄,此时松松垮垮系在他腰间,露出一片坚实的胸膛。
见顾言惜一直盯着他的衣领,愣在那里动也不动,宋千川拍了拍自己横放的大腿:“上来啊。”
顾言惜只好也褪了鞋子。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实在羞怯,在身后导演的催促下,更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宋千川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猛地一拽。顾言惜一个失去重心,随即便倒在了他怀里。
专属于男人身上的味道将她牢牢包裹住。
剧本里,宠妃此时要将头枕在皇帝横放的大腿上,身子要整个躺在床上。可此时,顾言惜直接坐在了他的左腿,上身又倚着他的右腿,只有一双白皙的足自裙摆中露出,落在明黄色的被褥。
而两人更是脸对着脸,距离近得仿佛呼吸都纠结在一起。
顾言惜的双颊立马泛起一片潮红。她伸手推在他的胸膛,想按照剧本的姿势躺下。可宋千川偏偏要使坏,右手轻松扣住她纤细的腰身,不让她动弹。
“就这个姿势,别动了,比原定的好。千川,你右腿撑住了她。”高选文伸手指了指顾言惜,回头小声跟周慈说:“记住这个姿势,一会儿照原样学一遍。”
就趁高选文跟周慈说话的功夫,宋千川直直望着她,眸子里像含了星海:“放心,你这么轻,我可以撑一整夜。”
这话说得放肆又大胆,顾言惜都不知道会不会被身后的灯光师跟收音师听见。她蹙了蹙眉,终究没有反驳。
“好,准备!”高选文朝这边打了个手势:“3、2、1,开始!”
顾言惜的呼吸已经因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而急促起来。她强迫自己镇定,在打板后,不紧不慢地以右手食指取了一缕发梢,拢在胸前轻轻地绕着:“皇上,前朝政事繁忙,臣妾为皇上解解闷儿可好?”
她窝在他怀里,稍稍仰着头,一对杏眼紧紧盯着他,眸子里澄澈得如多年前一模一样。宋千川看得动了情,低哑着声音问道:“爱妃打算……如何为朕解闷儿?”
说是“解闷儿”,自然是要做些风月之事,寻些闺房之乐。
剧本里明确写着,此时宠妃探过身子,在皇帝唇边轻留一吻。
该有留白处,顾言惜默了一默,眸光相触间眼波流转。她刚刚才鼓起勇气,宋千川揽住她腰间的手便不声不响地将她向上托了一些,让她不得不靠近他。
在唇瓣将触未触之时,顾言惜稍稍一个停顿,最终还是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