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男人此刻一言不发,姜陵怕他真有什么好歹,赶忙道:“谁让你没事来招惹我,我可不是故意的,你等着,我让珠儿赶紧找大夫来。”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姜陵还没来得及下床唤珠儿,就见李世成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沉声道:“今日之事,你若是敢对任何人提起,休怪我饶不了你!”
姜陵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怕这个?万一有个好歹,我可吃罪不起。”
“你站住!”
李世成怒道,却是捏着姜陵的手腕死死不放。
姜陵看他说话间似乎面色缓和了一些,小心问道:“你确定不需要找个大夫瞧瞧?”
李世成冷着一张脸不语,眼神处涌现着浓浓的怒气。
姜陵当下撇了撇嘴,知道他这会儿还有力气生气,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当下说道:“不说就不说,反正就当是还了你欺负我的后果,要是再敢对我做什么坏事,小心我把今夜之事给你抖得人尽皆知!”
李世成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若敢说,我便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姜陵翻了翻白眼,冷笑道:“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子孙后代吧,屁事儿多的不行!”
说罢,她忽然一脚揣向李世成,继续道:“滚回你屋去,姑奶奶要休息了。”
李世成忽然在床上翻了个身,动作间,却是将姜陵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又有什么不轨之举,却见那人只拉过她扔在一旁的薄毯往自己身上盖去,还不忘冷冷的撇了她一眼。
姜陵看他那架势,今晚似是又不准备走了的意思,当下嫌弃道:“你什么意思?!”
李世成冷笑道:“什么意思也是你该过问的?!你要么就睡,要么滚出去,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便对你不客气!”
说着,竟一把枕上枕头,两眼一闭,不再言语。
姜陵气急,这人今晚是明摆着死皮赖脸的不走了!
她想伸脚将他踹下去,可下一秒,一阵沉重的呼吸缓缓响起,李世成竟沉沉睡了过去。
姜陵一愣,看他双眉之间似是满布愁容,刚才大闹那一番,再加上浴室里,肯定将他折腾的够呛。
别说是李世成了,姜陵都觉得此刻忍不住困意袭来,再不管他,当下拉过李世成身上一角薄被将自己盖住,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良久,直至一道安稳的呼吸响起,原本已经闭眼睡去的男人忽然睁开双眸,紧紧的盯着眼前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日,直到天色稍稍好些,姜陵才出了屋门。
她今天穿着水蓝的夹颉长衫,外面套了一件驼绒小坎肩,原本已经够暖和了,珠儿却说这样不好,硬是怕她受凉,再披了件银灰色狐皮大氅。
事实证明,珠儿确实是明智的。
十二月份的金陵相当寒冷,姜陵捧了手炉前去梅园散步,下人们将各条道路都清扫的十分干净,竟连一丝雪水也未曾留下。
从长林院去梅园的路不远,姜陵穿着双白貂皮棉靴,偶踏在两旁的积雪上,发出咯咯的轻响。
府里各处来来往往的下人很多,均是低着脑袋匆匆忙忙,珠儿带着姜陵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梅园门口,此时只觉一股清甜香气扑鼻而来,煞是沁人心脾。
姜陵走至一处,见那花开的实在繁茂,忍不住折了一支下来轻嗅,便听珠儿在一旁笑道:“咱们三爷冬日里最喜欢用梅花入茶,所以各屋的夫人经常会来梅园采了梅花回去,夫人不若待会儿也采些回去,等回头三爷过来,也好泡茶给他尝尝。”
姜陵一听,当下不知怎的忽然想到李世成那夜的狼狈之色,脸上不由自主挂起一丝笑意,珠儿只当是姜陵听到说起三爷心中欢喜,当下便准备开始采摘。
却听女子浅笑说道:“好好的花开在树上多好,平白的摘下来做什么。”
珠儿说道:“夫人,但是三爷喜欢…”
姜陵不以为意道:“他喜欢让他自己去摘好了,或者他那其他几位夫人,咱们不必给他劳心费神。”
说罢,将珠儿抬起的手扯了下来,说道:“走,去里面看看。”
☆、四个八婆
梅园甚大,走了良久,都似是不见底的模样。
姜陵将一侧延伸而出的花枝轻轻拨开,问道:“以前你可曾来过这里?”
珠儿走在她身后,恭敬道:“回夫人,这梅园一直是属于三爷这边管的,平日里也就咱们几个主屋的夫人和三爷的一些朋友会来,珠儿是下人,是没有资格轻易出入的。倘若今日不是随着夫人一起,是如何也进不来的。”
姜陵心道,一个小小的园子,哪里没有?偏生还搞得跟皇家禁地似的。
到处都是一片雪白,脚下的土地像是才被人打扫过一样,并没有落下多少雪来,姜陵瞅着不远处那一侧的花开的十分好,当下吩咐珠儿道:“你去那边将那几支花折过来,记着,要顺着花枝一起折,待会儿给我拿过来。”
是谁刚才说这花开的好好的,折来做什么?!
等珠儿走了过去,姜陵便走向她反方向一侧,刚才她约莫瞧着,那边好似还开了些绿梅。
这绿梅对她来说可是个稀罕物,从前只在书里瞧过,还真没亲眼见过。
等姜陵裹着大氅亦步亦趋走进那绿梅之时,便听到那树枝后隐隐传来一阵低声攀谈,姜陵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并没有在意,然而待走进了,才听有人开口道:“你是说,陛下等着收复了殇州,就要把林将军手上的兵权收回来?”
问话的声音听起来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音色清亮,底气高昂。
话音一落,便听另一人说道:“收复殇州一事,王域已经筹备了八年,可年年攻不下来,我看今年也罢,所以林将军手里的那三万兵马,陛下恐还得等上些年月。”
那人又道:“不会,我听前些日子陛下的意思,今年不论能不能将殇州收复,林玉将军的兵权都要归回王域,到时候,别说是殇州那边军心不稳,就是如今还在镇守宛州和瀚州的那些军队,也都会闹得人心惶惶。”
似是有人低叹了一声,便开口:“如今咱们这位陛下,怕是又要走十八年前的那道老路。”
“秦二公子如今有何看法?”
那人轻笑一声,沉沉道:“我能有什么法看法?十八年前,因着那道皇令,我大夏共折损了十三员猛将,尤其是南召将军一家,竟落了个抄家灭族的结果,其余几位将军,虽说没有这般大的罪责,却也是流放的流放,被贬的被贬,王域那位太过急功近利,一口气收回了近百万兵马,导致南召将军镇守的漠北一带至今都还蠢蠢欲动,若非这些年来靠蒋将军手里那两万兵马压着,恐怕早就打了进来。”
“蒋将军虽有大将军王之称,可到底只是对付西域和北疆一带,这漠北,除了秦将军以外,没几个能真正镇压的住,若非是忌惮着蒋承志,就凭仅仅两万兵马,能挡得住漠北十万大军?”
“蒋承志到底是王域的直系兵团将领,也不可能年年守着一个漠北,如今咱们陛下还想将啊两万兵马收回,那岂不是要断了钦州百姓的活路?”
“谁说不是?陛下这些年来一直实行重文轻武的政策,只守得内里一派稳固,周边的漠北西域还有北疆和上唐,那个不是对咱们大夏虎视眈眈,若是再将这几个镇守将军手里的兵权夺了回去,回头各国四面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内里稳固?”有人讥笑一声,说道:“玉三爷怕是整日里纸醉金迷的都忘了这朝廷里,是谁当道着呢!”
玉三爷说道:“管他谁当道?只要不让他国往进攻,咱们哥几个照样该喝酒喝酒,该享受享受。”
话落,引起一番大笑。
“哎,我说咱们李三爷今日怎的一句话都不说,莫不是这会儿脑子里还想着咱们那四公主呢?”
“世成,我听闻陛下有意将那四公主下嫁南镇抚司首领牟清,你若是心中不快,便向陛下求一道婚旨,反正你如今又未娶亲,凭着大司马的面子,陛下一准将公主嫁进李府!”
“哎,你别净喝茶也不搭话,倒是说一句啊。”
“说什么?”李世成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听不出一丝息怒,“陛下下旨,自有他的谋算,且那牟清听闻为人正直不阿,十分明廉,公主能嫁与他,也算不得委屈。”
秦二爷嘲笑道:“公主委不委屈我们不知道,我们就怕你委屈,世成,到时候大红花桥美人腰,你可别偷偷躲在府里哭。”
李世成笑道:“哭倒是不会,可能一怒之下拿你们几个出气,到时候可别往后躲。”
又是一番大笑,姜陵此刻站在树枝另一侧准备离去,这些话在她听来毫无兴趣,可若是别人看见她处在她处在这,还以为他是故意偷听人家说话去。
当下将手中折下的绿梅攒在手心,便提着裙角准备离去,然而才一动作,脚下忽然踩到一折树枝,只听咔的一声轻响!
“谁!”
一声低喝从那头传了过莱,姜陵低低叹了口气,心道一声倒霉,便见树枝被人从一侧拨开,露出四道欣长的身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