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震天长啸,混着杂乱的马鸣,双方人马早已分不清敌我,再加之天色极暗,手里大刀所到之处,已不知杀的敌军还是友军。
李勉带了五千人马此时也加入了战斗,李世成驭马往更深处杀去。
姜陵不知道自己的手臂挥舞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手下的刀砍了多少颗脑袋,她只知道跟着李世成,一路似乎根本停不下来。
“大人,那人好像就是红缨将军。”
年轻的副将勒马停下,于不远处的暗林里,沉声对身边一身黑衣的将军说着。
那将军面色始终沉沉,良久,说道:“看样子他是早就识破我的计划了。”
副将道:“大人,可要亲自出马?”
首领顿了顿,一双眸子微微眯起,“能躲过我那一箭,看来不是个简单的。”
他说着,忽然抬起手上的长弓,随即搭弓拉弦,咯咯的轻响在此刻静谧的林间显得分外刺耳,随即手下缓缓使力,伴随着嗖的一声轻响,弓弦处猛烈的颤抖嗡嗡着,就见那箭在半空中擦着明亮的火花,直直朝一片混乱中射入。
“能躲得过一箭的,这第二箭,恐怕未必吧!”
预期而来的结果并没有发生,马上的银甲将军只稍稍一避,便将那箭矢击落,李世成心中大怒,忽然朝不远处李勉打了个手势,李勉会意,一把将肩上的长弓扔了过来,只见男人忽然瞄准远处的暗影弯弓搭弦,随着箭矢出击,暗影的密林里一阵惊呼。
“大人小心!”
副将的话才刚落,便听一声闷哼响起,马上的人被那箭矢的力道带动着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去,虽是只射中了肩头,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且不辩位置的情况下对准敌人,不可谓不让人心惊。
有了李勉的五千人马,对抗起敌军就显然轻松了许多,此刻的曹溪已带兵从鞑子兵后方包抄杀入,将敌军的阵势扰的七零八落。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天色刚刚露出一丝光亮的时候,这杀声喊声才渐渐止息了下去,原本的三万敌军此刻只剩不到一万残兵落荒而逃,姜陵颤抖着握刀的手,看了一眼眼前依旧身形挺拔一身是血的李世成,再看了看昏暗沉沉的天空,险些一脑袋从马上栽了下去。
李世成并没有吩咐继续追赶残兵,所剩的夏军全部打马回城,姜陵勉强撑着身体,然而才一上城楼,只觉眼前一黑,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竟是活活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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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
武媚娘扒在床边讨好般的舔着女子苍白的脸,难得一丝光亮从窗户缝隙射入,将半空中微浮的尘埃照的分外显眼。
姜陵起身,然而才一动,却忍不住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之前手臂用力过猛,此刻连抬动半寸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她有些目然的看了看简陋的房顶,好似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蓝青色纤细的人影捧着东西走进,脆生道:“姜小将醒了,将军吩咐我拿些水给您。”
姜陵一看那小姑娘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头发扎成两个圆圆的小发髻被蓝色的布包着,一张脸也是圆圆的,大眼睛忽闪看起来十分憨厚可爱。
“你......”姜陵才一开口,这声音哑的直震得喉间一片疼痛,她忍不住猛咳了起来,那小姑娘赶紧将水递了上来,一边拍着她后背说道:“姜小将别急,一会儿我娘煮好粥给小将军端过来。将军说了姜小将睡了几日,醒来要吃些清淡的。”
姜陵十分会抓重点,问道:“睡了几日?”
小姑娘一笑,露出两道浅浅的酒窝,“小将军放心,这些日子都是我跟我娘在照看小将军,我们是不会出去瞎说的。今儿是初三了,听说一会儿街上有耍杂的,姜小将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姜陵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是整整三日,连除夕都错过了,当下不免有些失落,她灌了口水,从床上下来,问那小孩道:“将军呢?”
小姑娘摇头道:“不知道,甜儿跟我娘只负责照顾姜小将,其余的事不知咱们该知晓的。”
姜陵想着李世成约莫是怕自己忌讳,专门找了两个女人来照顾自己,她强撑着身子动了动,还好,除了手臂酸麻之外,身体其他地方倒没受伤。
将小姑娘打发走了,姜陵披了外衣便去找李世成,才一出门,便被冷气钻了脖子,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长街上虽然冷清,可该有的杂耍还是热热闹闹的耍着,除夕前夜那场动乱搅得靖州城内外都没安生,百姓们此刻大多都关门闭户,能上街的都是稀稀拉拉的士兵和那些没有受到暴-乱波及的人,却不见多少新年该有的欢闹氛围。
“哎,听说了吗,钦州那边抵挡漠北的大军首领前几日战死沙场了。”
刚走到一家打铁铺门前,几个落座在隔壁喝茶的人便低声说着。
一人道:“不是说那边一直都是大捷吗?怎么好端端的首领死了?”
另一人道:“大捷个屁,钦州的兵一直挡不住漠北,听说那领兵的是个小王爷,给上头请兵的折子就没断过,可不知为何,皇帝就是压着不管,如今可好,五万人马齐齐丧命北邙山,听说那小王爷连个尸体都捞不着,都让漠北兵的马蹄蹋成肉泥了!”
有人附和:“啊?可是那齐王府的小王爷?”
“就是他。当年齐王爷叱咤朝堂门生数百,只是后来不愿理政做了个闲散王,却不想儿子小小年纪,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嘿,那齐王要是知道陛下刻意压着不派兵救援,岂不要闹翻了天!”
“闹?他凭什么闹?齐王十几年都未曾亲临朝政,手上连个实权都没有,且我听说,这压兵不发的主意是谢太傅的,咱们陛下估计没那个胆子这么得罪齐王。”
“又是谢太傅?听说灵州暴-乱的事,也是谢太傅的那堆门生在灵州等地无恶不作,才导致多州举旗反叛,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这夏朝的江山都要移位了不成?”
“小点声小点声,被人听到了是要掉脑袋的!”
众人禁了声,讪讪的都闭上了嘴。
姜陵站在原地思量着,不想才几日,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原想走过去打探一下虚实,却正巧碰到正在巡逻的刘朝歌。
“小姜醒啦?”刘朝歌一脸坏笑的看着她,神色十分暧昧。
几日不见,姜陵发现刘朝歌似乎又黑了,“怎的今日换你巡逻?”
刘朝歌:“咱们将军有令,这几个月鞑子不敢再派兵来犯,怕我们几个无事,就让咱们自个儿找点活儿干,我瞧着这巡逻好玩,就领了这差事。”
姜陵轻笑一声,刚想问什么,就看见对面少年笑容怪异,问道:“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不然你贼兮兮的盯着我干啥?
朝歌嘿了两声,随即低声道:“这几日,身子可还好?听说你下了战场就晕过去了,原想去看你的,可惜将军不准咱们任何人探望。”
他挑了挑眉,戏谑道:“将军为了你,连照顾人的本事都学会了?”
☆、大夏貂蝉
看姜陵神色有些莫名, 朝歌继续道:“哎, 你之前跟我说将军那个......我还半信半疑,你可倒好,原来你跟将军早就......没事小姜, 你现在可是咱们的功臣, 就算真跟将军怎么了,咱们也不笑话你。”
姜陵没好气打了他一拳,脑子一糊涂刚准备解释,却又一想到之前撒过得慌, 立马变了脸,故作害羞道:“原来你也知道了。”
朝歌听他这么坦诚,当下笑的更开, 说道:“咱们上下现在谁不知道你跟将军的事?没事小姜,你也别自卑,白国舅家那二儿子还收了个一院子的面首呢,将军就你一个, 虽说俩大老爷们儿的有点那啥, 但是你放心,以你现在的威望, 没人敢嘲笑你!”
姜陵讪讪道:“你意思是大家现在都知道了?”
朝歌:“那可不,你晕倒那晚上,将军不许任何人打扰你休息,自己钻在房间照顾你,一直到除夕夜都没出门, 还是后半夜被林将军从房间里拉出来的,正好看到将军跟你,那个......”
他说着,双手对拳,两个大拇指相互对按了两下。
姜陵:“......”
“不过你可别怪林将军,是他不小心喝醉酒将这事告诉了他儿子,林小将可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后来大伙儿一高兴,他就把这事当乐子跟咱们都说了!”
看到姜陵脸上明显一红,朝歌以为他是害羞了,当下准备再添一把火,“哎呦,我说将军怎么这么大年纪还不娶老婆呢,原来是栽倒你手里了,小姜,还是你厉害!”
姜陵明显是被他气的,什么叫林将军正巧看到她跟李世成那个?
那个是哪个?
朝歌后面的话姜陵压根就没听见,转身上了城楼。
“哎,这不是姜小将,醒啦?”
城头上巡逻的百夫长路过冲她打了个招呼,笑的诡异,姜陵头也不抬的就直奔房里,对之前她想用断袖一事栽赃李世成的做法实在是后悔极了。
其实她也说不上是后悔,只是听到刘朝歌说李世成对她那个,她便忍不住开始脑补,随即一下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