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对这儿熟,你看着办吧。”
“那我家那口子怎么样?平时就住后巷,现在就能叫过来。”
“行。”
老蔡美滋滋的去叫了自家婆子,然后去后厨烧水。主家风尘仆仆而来,当然是先洗尘。
一夜安眠。第二天,应该是去拜访林氏的族长,宣告他正式回归。前一任的族长已经年老卸任,新一任是从族里推选出来的,年富力强,处事圆滑。
族长笑眯眯的收了见面礼,还回赠了一套文房四宝。闲聊了些风土人情,林明岚知趣的告辞了。
书房的屏风一转,出来了一位妇人。她皱着眉头:“这家孩子如此年轻,你用的着这么客气吗?”京城的秀才多如过江之鲫,就算在族里也有数十位。
“莫欺少年穷。”族长笑眯眯道,“再说了,与人交好总比交恶好。”而且当年这家人为什么离开京城,他隐隐约约知道三四分事实,如今当事人回归京城,当然交好为上。
出了族长家的门,林明岚一路朝着自己家里走去。刚刚转过一天小巷,就听到不远处,隐约的声音问道:“这家主人回家了吧?快去通报一声,就说他兄弟来了!”
门房为难的声音也传来:“现在主人不在家,确实不太方便.....”
“没事,我可以在茶房等着....”
老蔡一看见林明岚出现在巷角的衣摆,如蒙大赦,赶紧说道:”主家回来了!”
听见声音的那人回身,先楞了一下,然后欢喜的说:“明岚好久不见!”原来是林明峰这个小胖子,当年族学的同窗。多年不见,他变的不仅是身高,还有体重,圆圆的脸上笑起来眼睛眯成缝,自带三分笑意。
“虽然一直收到你的信,但许久没见,没想到你还变英俊了嘛!”林明峰托着他肉肉的下巴,感叹道;“大半月前我就发现你家在打扫院子,我就猜你要上京城来!怎么没有给我传信?”
林明岚一拍头,这个真忘了。他歉意说:“怪我,就想着走水路也快,也没有提前告诉你一声。”
“认罚就行了,找个时间我做东,不醉不归啊!”
林明峰大笑着拍着林明岚的肩膀,走到客厅,“家里还乱遭遭,简直不好接待客人。”
“咱俩谁跟谁啊!我又不在乎这个。”林明峰一落座,就迫不及待的询问他的近况。
林明岚把最近几年的情况略略说来,隐去其中的为难和困惑之处,最后说道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在国子监学习。
“兄弟放心,以后我罩着你!”林明峰哈哈大笑。
林明岚:......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孩怕....
第七十四章
第三日, 他带着相关文书,径直去了国子监所在的渡头街。
门房直接就把他带到监里的执业先生处。执业先生平日也负责初入学的监生安置。接到文书之后,执业老师在学生名册上划下一笔墨痕:“监里上学跟府学其实没甚差别, 作息时间相同。有家近的监生,每日从家中赶过来。也有住在后院的, 十日一休, 你还有其他的问题么?”
“没有了, 先生。”
“嗯,好, ”先生翻了翻名册,“本来以为你要花上一个月才能到京城,没想到这么快,正好两日之后是旬休, 三日之后, 跟你同时入监的还有好几人, 一起过来罢。”
平白多了三天假期的林明岚乐的多准备几天。他对国子监的老师完全不了解,正好借此打听打听。
第二日他直接上了早前南山先生提过的同窗, 俞司业的门。但是被告知俞司业不在。枯坐了一个时辰,最后怏怏而归。但是晚间的时候,俞司业府上托人带来了一本册子。册子上是往年国子监的课程笔记和课程安排。
原来俞司业不过是避嫌罢了。想来自刚刚到京城不好深交, 但还是尽到自己的心意。
课程表不仅是反映课程的偏重,哪个先生受器重,从课程安排中也能窥得一二。
两日飞逝而过。进监那天天还没亮,鸡叫头遍, 他就起身了。从井里提上的水冰凉透骨,掬一捧到脸上,激的他一颤,残留的三分睡意一扫而空。再用温水一洗振奋精神,穿上国子监送过来的浅蓝监生服就出发了。
街面上很安静,只有几个出早摊的老妇人,灶上竹竿挂着一盏纸灯,轻轻摇晃,升腾的雾气把纸灯的光芒模糊不少。
车轮辚辚的碾过石板路,只有几声闷响。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到国子监,门口就显得有人气多了,门口还有几个烧饼豆汁摊子。陆陆续续有人进了朱红色的大门。
这片院落占地极广,前前后后有四层院子。每一层院子呈回字型,走廊边是学堂。
“第一层院落是丙班,并不代表成绩,而是指进监不满两年的新人。满两年的会进乙班,在二院。依次类推。顺便一提,我也是刚刚进监的新人,你呢?”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穿着同样的蓝色儒衫,模样看起来应该比林明岚大上两三岁,手上拿着本四书讲义。注意到林明岚回头了,他大方的说:”我叫陶子华。”
“我叫林明岚。”
“咱俩一块进来的,说不定要被分到同一个班,日后学业上还请多多关照。”
“陶兄客气,术业有专攻,每人都有擅长的学业,大家多交流。“
他们俩客套了几句,一边朝着执业先生的房间走去。执业先生那里已经等了四五个学生,年纪不一。不过大多是十七八岁以上。
“你们都是此次新入监的学生,虽然不知道以前你们的水平,想必相差不远。这样,我把你们都编入丙三班。”
众学生点头称是。
执业先生又指明了丙三班所在的位置。几人同行,一起在丙三班的后排落座。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后排,这样做小动作不会被老师发现。但是在国子监却要坐前排。一是课堂上光线不太好,后排采光不足。二是没办法及时的询问先生教义中不懂之处。
新生来的晚,也只有坐后排的份儿了。。
一会儿的功夫教室人就满了。稍等片刻,先生就从正门过来,开口就道:“不管你们是用什么办法进来的,相信都不是草包,总该有点实力,今天也别藏着掖着,以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为题,一个时辰为限,速做一篇时文。”干脆利落说完,先生直接在讲台上落座。
其他的学生想必已经习惯了先生的这种作风,研墨的研墨,铺纸的铺纸,下笔如飞,刷刷刷的写起来。
看这架势,林明岚把砚台摆了出来。幸好他来之前考虑过这种情况,加上以前冬日的时候砚台常常结冰,他备了一小玻璃瓶的墨水,揭开木塞,直接倒入砚台。拿起羊毫笔,蘸墨,先打草稿。
题目出自《论语·述而》,大意是孔子对颜渊说:受到重用就出来做事,不被重视就深藏不露,只有我与你是这样的。
他提笔,写下一句,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嘴角忍不住扬起。
这个题目出的很有意思。进了国子监的,觉得自己半只脚进了官门,最不济都能够当个小官。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要他们接受这种思想,十个人有十个人不乐意。
但是做时文的时候这样的想法怎么能直接说出来?还得揣摩出题人的用心。
写时文有灵感可以一蹴而就,他很快就写完,环顾周围,许多人已经搁笔,正在检查。
好快!林明岚暗暗记在心里。
课余的时候,早上搭话的陶子华头凑过来:“你准备的真齐全,还提前把墨水装好了。咦,这是水晶瓶?”
“这是玻璃瓶。头天研墨好的墨水装进去,第二天直接能用。”
“玻璃也不便宜啊!”陶子华自来熟的说:“南边一直都流行玻璃,我娘排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排到一个玻璃的屏风。”然后他滔滔不绝的夸了半天他家的屏风如何如何的精致脱俗。
“......”顾客这样直白的夸赞,林明岚既不好说自家产品的坏话,也不好厚脸皮的承认。只能支支吾吾的应答。
“其实我也想买一个,不知道你从哪家店铺买的?”
“我那儿还有好几个,我送你一个。”
“那可不好,你花了多少钱,我付给你,总不好占你便宜吧。”陶子华笑。
然后两人一起去饭堂吃午饭,下午还有课。
第一堂课的先生抱着满怀的纸,回了先生专门的休息处。放下纸,他甩了甩胳膊,铺开纸,一张一张捡起来看。
“俞先生,平日就是你最忙了!”
“新入监好几个学生,测试一下他们的水准。”俞司业淡淡的说。
“这倒是,陛下恩荫,新进了许多的监生。”有人答话。
几个先生说了说恩荫进监的学生,说着说着,又说到其他的方面,话题转的很快。
俞司业答了几句,开始批注试卷。其他的监生水准差不多,新来的几个学生,水平倒是不错。看来以后名次榜上风云有变。
毕竟在府学也上学这么久,国子监的生活林明岚很快就适应。旬休那天,他想起来自己做石灰的想法,准备去找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