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益熟门熟路的从隔壁的空宅子跳进霍柔的院里,进去后才发现霍柔已经不住这个院子了,霍家觉得女儿跟人私会的名声不好听,所以把她挪到了厢房,跟几个姐妹住在一起。
柳益一直等到霍家的姐妹们都睡了才找机会钻进了屋里,他冻得哆哆嗦嗦的,小心翼翼穿过外面睡着的丫鬟婆子来到霍柔床前,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阿柔,是我。”
霍柔还没睡着,立刻推开他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走,出去说话。”
柳益拦腰抱起她,拨开门闩上了屋顶,又解下外衣跟她一起披着,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这些天怎么样?”
“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捱日子罢了。”霍柔跟他半夜里出来过很多次,不过这次她心里一点儿柔情蜜意也没有,很是埋怨柳益沉不住气连累了她,“以后你别来了,让人发现我就彻底完了。”
柳益没听出来她的不满,只是搂着她说:“阿柔,我准备去颐园。”
霍柔皱眉问道:“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去?”
“我准备去报仇。”柳益握紧了拳头,“楚元和宁阮把我害成这样,不杀他们我誓不为人!”
霍柔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劝他,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她现在已经惹了皇帝的厌,皇帝那么喜爱楚元,如果她把柳益的打算告诉皇帝,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她不着痕迹地向柳益打听,可惜柳益只是一时冲动下的决心,根本没有计划,霍柔问不出有用的东西,很是失望。
柳益跟她说了半天的话,恋恋不舍地走了,霍柔也不睡了,眼巴巴地等着天亮,立刻出门找人,寻找参加冬猎的机会。
腊月初一,皇帝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出发往颐园行宫去,御辇后面跟着太子的车驾,楚元骑马跟在车边,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黑貂斗篷里裹着一个女人,虽然带着雪帽看不清脸,但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那个就是他私自拜堂,为给她讨正妃的封号不惜跟皇帝闹翻的宁相之女,宁阮。
“这个宁阮真是好运气,都以为她要倒霉了,谁知道竟然搭上了宁王!”扈从的人群中,一个少妇打扮的女人从轿子里探头看了看,对霍柔说道。
她是兵部侍郎的小妾,没嫁人时跟霍柔交情不错,霍柔求到她头上,她就把霍柔打扮成侍女一起带过来参加冬猎。此时霍柔跟着轿子在雪地里一脚泥一脚水地走着,心里憋屈极了,要是以往她风光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子弟争抢着带她来,哪里需要装成侍女一路步行?
她敷衍了几句,继续盘算着心事。等人马到行宫驻扎之后,她偷偷溜了出来,外面还在忙乱收拾,她之前来过,知道楚允正住在哪里,于是趁乱摸了过去,巧的是楚允正恰好跟楚元站在一出说话,霍柔心里一喜,也顾不得周围全是卫兵,立刻跪下大喊:“陛下,有人意图行刺宁王殿下!”
第127章 127
当天晚上, 以皇帝为首, 众人都聚在月牙湖边的高阁和亭台里观看冰嬉,兵部侍郎的小妾很想去看热闹, 但这种皇家的盛事是不允许官员带妾侍来的, 她因为受宠被偷偷带了来, 自然不敢公开露面, 只能躲在屋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急得抓耳挠腮。
她想找霍柔说话,叫了几声一直没人答应, 四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正在纳闷,几个士兵押着满脸怒气的兵部侍郎回来了, 她正想迎上去问问,兵部侍郎却一巴掌掴在她脸上:“蠢妇, 带你来已经是不应该, 你为何又私下带了别人?”
一刻钟后, 兵部侍郎带着小妾和行李垂头丧气地动身返京,哭哭啼啼的小妾死都想不通, 她明明嘱咐过霍柔藏好不要乱走,事情为什么会暴露?
霍柔也想不通,她向皇帝告发了柳益的阴谋, 这明明应该是大功一件,可皇帝却大发雷霆,骂她心肠歹毒连情人都能出卖, 立刻吩咐人把她关起来,只说等抓到柳益后一起治罪,霍柔后悔到了极点,只恨自己出身一般之前没机会接近皇帝,完全不知道他是这么古怪的脾气,早知道他竟然看重情义,那她刚刚肯定会做足戏份表现得十分无奈,就不至于这么惨了!
她被关在一个偏僻的宫室里,到处都是陈年的灰土和蛛网,屋里冷的像冰一样,她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想起皇帝看她时鄙夷厌恶的目光,心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完了,全完了……她浑身发抖,却又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慌,肯定有办法,肯定有办法!
月牙湖前,楚允正向楚襄说道:“……那女人说柳益准备从西边山上潜入,要对宁王不利,你多加戒备,看见他就立刻捉拿,他要是敢反抗,那就格杀勿论。”
楚襄点头答应着,余光瞥见楚元牵着身穿亲王正妃礼服的阮宁从侧面过来,大步走去入了席。楚襄暗自头疼,这些天为了给不给阮宁名分的事宫里头闹得鸡飞狗跳的,他特意嘱咐过楚元让阮宁待在屋里不要出来,免得惹皇帝生气,看来他的话又白说了。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无数目光齐齐看向阮宁,谁能想到这个刚刚被抄家的女人竟然这么快就翻了身?有人惊讶,但更多人是羡慕,不少人听说过皇帝和宁王一直在为是否立阮宁为妃争吵,但她今天公然穿上了礼服,看来皇帝妥协了,都说宁王最得帝心,果然是真的。
被这么多人盯着,阮宁有些不自在。楚元跟皇帝争吵的事她都知道,今天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楚元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正妃的礼服,坚持让她穿上一起出来,他对她说:“你放心,皇帝爱面子,今天一定能逼得他承认你。”
阮宁心里想着,脚下的步子却开始迟疑,楚元立刻握紧她的手,向皇帝行了一礼,跟着和她一起坐下。
楚允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是在公然挑衅吗?他沉声说道:“宁王,席间有伺候的人,你不必带奴才过来,更不该任由奴才穿得这么僭越。”
楚元朗声说道:“陛下,她是臣的王妃宁氏,并没有僭越。”
原本还在偷看的人们一见皇帝和宁王竟然当场争吵,立刻低头绷脸,一副没听见没看见的模样,但个个心里都激动不已,看起来宁王对那个罪奴真的是死心塌地,那么皇帝会不会让步?
楚允正忍着气反驳道:“没有诏书册封,没有行聘拜堂,你哪儿来的王妃?”
“臣与宁氏已经拜堂,也禀奏过家父和先母。”楚元淡淡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与宁氏都已经齐备,如果陛下执意不肯册封,臣请陛下免去臣的王位,臣愿与宁氏做一对布衣蔬食的平民夫妇。”
周围更安静了,阮宁握紧了楚元的手,默默地直起了腰,现在她不慌张了,楚元连王位都不在乎,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片寂静之中,楚元低头向她一笑,柔声说:“别怕,一切有我。”
楚允正气得心口发疼,正要发作,皇后却趁机把冰嬉单子双手递给了他:“陛下,冰嬉班子一直在等着陛下发话,请陛下先选一个,让他们演起来吧。”
皇后给了台阶,楚允正定定神,随手指了一出,跟着把单子递给楚元,道:“宁王也选一出,先观冰嬉,她的事容后再议。”
楚元却没有接,他突然拉住阮宁站起身来,向楚允正行了一礼:“臣的妻子身份未明,留在此处只怕受人议论,臣请告退,陛下恕罪。”
楚允正气得手指都颤抖起来,楚元只当没看见,抬脚就走,就在此时,楚襄回身说道:“宁王请留步。”
楚元果然站住了,楚襄双手接过戏单递给他,说道:“今日难得欢聚,宁王点一出吧。”
楚元不很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点了一出,楚襄双手将戏单奉还给皇后,又拉着楚元重新落座,眼睛看着桌上的酒壶酒杯向他使了个眼色。
楚元恍然大悟。
音乐声随即响起,两队身穿舞衣踩着冰鞋的舞女从湖面上翩翩走来,现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一大截,就在此时,楚元斟了一杯酒,双手奉给了楚允正,道:“臣恭祝陛下千秋万载,永享今日之乐。”
楚允正从没见他这么恭顺殷勤,心里欢喜到了极点,不假思索接过来一饮而尽,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已经看见楚元拉着阮宁双双向他行礼谢恩,口中说道:“臣与王妃谢陛下赏面!”
楚允正瞬间明白他是想借着敬酒的机会糊弄他,让人以为他已经默许了这桩婚事,他当然不能认,正想反驳时,楚襄却也起身向他敬酒,末了又是皇亲国戚们敬了一圈,被这么一打岔,楚允正始终没有机会跟楚元再说此事,等敬完一轮酒之后,冰嬉正演得热闹,两队少年穿着紧身衣裤从结着冰的山坡上依次滑下,人群中不时叫好喝彩,楚元似乎看得开心,突然牵着阮宁站起身,向四周团团敬了一杯,说道:“陛下天恩浩荡,使臣等有幸共与盛事,本王与王妃在此倡议向陛下敬一杯酒,共祝吾皇福寿安康!”
周围的人不敢怠慢,连忙举杯起身,一齐向楚允正恭贺道:“恭祝吾皇福寿安康!”
楚允正明知道楚元敬酒是假,想借机敲定阮宁王妃的名头是真,偏又不能当众发作,憋得心口一阵钝疼,一片鼓乐声中,楚元又斟了一杯酒走来,轻声向他说道:“阿元谢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