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成的语调慢慢悠悠,像是一颗颗定心丸落入在场四人耳中。
“多余的话,老夫也不必多说,尔等拿命去博前程,自然也不想多听一个老头子说扫性话,只需记得汝之荣耀也为宗门之荣耀,定要竭尽全力……行了,去吧。”
于是四人鱼贯而出,杨林当然一马当先,笑的无忧无虑的孙锦绣紧跟其后,而李歧为了搀扶洛宓落在了他俩的后面,从二人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前方女孩露出的半截纤细脖颈。
而那半截脖子上,正正好好露出了一颗红痣,映在白皙的皮肤上,鲜艳又妩媚,自有一段风流之情,与其主人表现出来的活泼清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洛宓皱着眉盯着那颗痣,或许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目光每一次移走又会被一种难言的吸引感给抓回去,就好像那颗小痣有什么魔力,让人舍不得分出丝毫的注意力去关注其他。
她身为女子尚且如此,很难想象若是男人见到会是何种情形,会不会被迷失了心智,对她言听计从?就像是演武场里那群愤恨的相互厮杀,却不愿碰她一根汗毛的弟子们那样?
“别看了。”
一只手轻轻的挡在了洛宓的眼前,李歧脚下一转,领着她走向了甲板的方向。
“孙锦绣是欢喜道的媚女,修炼的功法有迷惑人心的功效,而辨认她们的最快方法就是通过身上的媚痣。”
他一边走一边在她耳畔小声说道。
“欢喜道?”
“欢喜魔君以采补术起家却不喜欢旁人这么称呼,久而久之大家便以欢喜道来代指,不过他们的看家本领并不是采补,而是控心。”
“欢喜魔君难道是……”
“对,他就是水哥的爹。”
第52章
撇开某次糟糕的乘船经历不提, 洛宓这是第一次正了八经登上这等飞行灵宝的甲板,只见一层浅蓝的光罩包裹了整艘宝船, 让他们就算待在万丈高空也不会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卷走, 越发衬的某位欢喜道少主的坐骑年久失修。
“南徽州是出了名的四季如春,”李歧倚在栏杆上,招呼洛宓过去,“偏偏地势崎岖、怪峰林立,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登天台。”
洛宓提着裙摆小碎步跟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被茫茫白云包裹的船头。
“登天台占据了人间十三州的最低处和最高处, 它的下端极低,不知入海多少里, 上端又极高, 几乎与天平行, 相传上古时期曾有仙人降临该处传道授业,这才有了于峰顶悟道便可一步登天的说法……来了。”
随着他这声提醒, 船头的云雾散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映入了洛宓的眼帘,只见它两端宽中间窄,特别是最细的半山腰更是微微错位,宛若曾经断开又被按回了原处, 而最为宽阔的峰顶更是奇特, 仿佛被人一剑削平, 与缭绕的云海一起组成了宛若空中平原般的奇景。
凭着洛宓的眼力, 她可以看到登天台上的点点绿意和峭壁上缠绕的蔓藤,这些垂落的长藤纠缠在一起,从崖顶一直蔓延到大片露出海面的礁石上。
“那是登天梯,”李歧说道,“登天台周围数十里都有天然的天地禁制,任何人都无法御空而行,若要登台必须要抓住蔓藤向上攀爬,修为不够者便会坠入危机四伏的南海,被凶猛的海兽吞食,活着爬上登天台恐怕就是参与本次会盟的敲门砖了。”
“你们胆子真大,”已经认出登天台真身的洛宓喃喃说道,“这里确实能一步登天。”
“恩?”李歧不解。
“当年共工撞断擎天柱之后,女娲炼出五彩石补天,自此九重天与凡间分离,而断裂的擎天柱则沉入凡间,没想到这么多年后竟然还在……”在提到女娲的时候,洛宓的脸下意识的皱成了一团,“若是我没猜错,从这往上,便对应着洛水深处的补天遗迹……”
“也就是说,你是从那里被冲下来,再被澜沧山发现的。”李歧帮她说完了未尽之言。
洛宓噘着嘴没有回话,再见擎天柱让她的心情万分复杂,就算记不太清楚,她也知道自己曾在上古年间作了不止一次大死,才让人忍无可忍的封在了洛水河底,然而她兴风作浪的事迹多的十根手指加十根脚趾都数不完,实在是不好确定自己到底是哪一次惹毛了人家。
反正不管她到底干了什么,肯定是没有干好事。
洛宓觉得有点不妙,要是跑到那上面,仙界那群讨厌鬼会不会发现她溜了?现在下船还来得及吗?
双手撑在栏杆上,洛老魔开始盘算着从这里跳下去能砸死多少无辜的花花草草,就在她要抬腿爬的时候,就发现船底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等她探出大半个身子,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黄色宝葫芦飞在宝船的正底部,而上面则乘着十多名身穿水合服的道士。
“小心!”
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宝葫芦上的黄色光环就撞上了宝船的蓝色光罩,洛宓一下子就被震的半个身子腾了空,被一旁的李歧拎着后衣领给拽了回来。
“怎么回事?!”
杨林和孙锦绣从船舱里跑了出来,看到从底部绕到一侧的宝葫芦时俱是面色一变。
“浮云子,你们紫金观不要欺人太甚。”习城略带怒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哼,你们炼魂宗杀了我门下数名弟子,现在说我们欺人太甚,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曾与洛宓有过几面之缘的老道士一抖拂尘,宝葫芦又一次悍然撞了过来!
“抓稳了!”
杨林大吼一声扑倒了孙锦绣,成功避免了后者倒头撞到栏杆的悲剧。
在猛烈的撞击中,甲板上的四人东倒西歪,洛宓紧紧贴着船舷,双方此时已经贴的极近了,她能清晰的看到那个讨人厌的小老头和站在他身侧的青年。
李歧注视着青年,青年也注视着他,只是在眼角余光扫到洛宓的时候呆了一呆。
于是魔剑大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也是见过的,在她和小魔尊约好了要“私奔”的那个小巷里。
宝葫芦的撞击还在继续,似乎不把他们撞沉绝不罢休,好在那层薄薄的蓝光确实比看上去要结实不少,直到现在也没有破碎的意思。
“浮云子,我说过了,”习成拄着拐杖走到了甲板上,站在了紫金观的对面,“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说完他重重的一跺拐杖,原本被动防守的宝船突然掉转了船头,对着矮它半头的宝葫芦压了过去!
“轰!”
撞击声和吱嘎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后面就干脆让葫芦和船贴在了一起,想要把对方给挤出航道。
“羽渊!”操控着宝葫芦与宝船对抗,浮云子沉声喊道,“时候差不多了,出手!”
站在他身旁的青年闻言脸色白了几分,但仍抬起右手,只见一团灰色的气体在他的掌心逐渐凝聚,竟慢慢凝结出了实质般的丝缕。
“紫金观的绝学沧海遗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一步是相当了不得,可惜还差了不少火候,”习成点评道,“林儿!你去会一会这位紫金观的道长!”
“得令!”
杨林满口答应,正要从甲板上起来,就被李歧拦了下来,“紫金观的道术一向与我派招魂术相克,不如让弟子一试。”
李歧的自动请缨让习成惊讶的投来一瞥,他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那就换你来吧!”
于是少年上前一步,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有水流的虚影环绕其上,每上移几寸,水流就越清晰,等到他彻底抬到胸口,奔腾的激流中甚至多了几分云絮。
“怪了,”浮云子微一皱眉,“这家伙练的不是炼魂大法,看着架势像是澜沧山的波涛掌,但又有点云梦泽捉云手的意思,这到底是……”
然而现在并不是琢磨此事的时候,他很快就把心中的疑问抛开,“无论他用的是什么,在沧海遗珠面前都是雕虫小技,羽渊!”
青年应声而动,他猛地跃起,将手上的灰色小球按到了蓝黄相接之处,李歧跨步迎上,灵宝的光罩在二人掌风对冲时陡然消失,狂风席卷了宝葫芦和甲板,又盘旋在了二人身周。
在短兵相接的一霎那,李羽渊就有了石沉大海的感觉,作为紫金观镇观绝学之一,沧海遗珠本是以点破面的武技,然而他手中的“点”却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那无处不在的水流太过狡猾,让他找不到突破的出口。
这怎么可能?
自聚灵窟一役,他好不容易才在痛定思痛之下突破了开光期,速度之快让师父都震惊,直言他是千年难见的英才,可为什么,他与这名魔修再次交手却觉得依旧力不从心?
李羽渊能感觉到,击败自己于对方而言并不是难事,可他就是刻意引导着他的掌法不断变化,维持着双方僵持不下的假象。
等到变化走到了穷尽,李歧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抬眼看了对面的李羽渊一眼,手中的劲力猛然爆开!
沧海遗珠和波涛掌一同发力,宝葫芦和宝船被冲击的互相分离,李羽渊和李歧分别倒退了一步,而防护的光罩也重新亮起。
“呵!”
浮云子与习成对视一眼,发出了一声冷哼,但也没有再让宝葫芦靠近了。习成则又一跺拐杖,宝船忽然加速,把紫金观一行远远的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