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看你了啊……”
没有去管危在旦夕的情郎,高琪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对准空无一人的床铺投掷了过去,锋利的匕首砸在了空中无形的墙上,然后便是接连响起的碎裂声——那是遮挡的水幕被破时发出的声响。
李歧曲腿坐在床榻上,他一只手捂住了额头,另一只手微微蜷缩,像是要抓住什么。
不去管地上痛苦挣扎的青年,高琪直直的盯着毫发无损的少年,嘴里含糊的发声:“为什么……难道你命不该绝?”
“命不该绝?”少年重复了一遍女子的话,突兀的笑了起来,他站起了身,体内鼓胀的真气撑的经脉发痛,内心却平静的不可思议,“若真如此便好了。”
看着李歧镇定的眼睛,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令高琪动了起来,挥出的长鞭在空中宛若蛇影,却被本该被抽飞的少年伸手牢牢握住,反向对着她用力一拉!
“啊!”
高琪猝不及防的被鞭子带进了弟弟的怀中,她被铁钳一样的手臂锢在原地,就听他轻轻说道,“你听,雷落下来了。”
高琪闻言陡然抬头,她最后看见的就是从天而降的雪白闪电。
水桶粗细的天雷一击之下摧毁了整间房舍,他们彻底被吞没了。
“哎,赶不上了。”
被高盏叫住的洛宓从窗子上下来,遥遥望着一道一道接连不断劈下的劫云耸了耸肩,这等全然不在意的态度落到其他人眼中,自然就成了挑衅。
“你到底是何人?!”
比起尚还称得上游刃有余的高盏,郑镇更想杜绝这意料之外的变数,然而刚抬起一只脚,原本立于窗前的人就贴上了他的鼻尖,然后这位成名已久的“轰天雷”就被狠狠的掼到了地上!
“唔……”
鲜血止不住的从嘴里往外涌,明明只是稍一接触,他却觉得五脏六腑包括丹田内的金丹都被一股锐气给搅了个七零八落。
“道友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啊。”目睹了一切的高盏发出了一声叹息。
洛宓没有回答他,只见她一只脚踩着去了半条命的郑镇,双手捂着头,随着天雷不断劈下,她能感觉到远处李歧的生命在不断减弱,紧随而来的是头疼欲裂。
“李羽渊,你不得好死!”
有人在脑子里大喊大叫,她踉跄了几步,嘴里发出了干呕,骤然上涨的力量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像是扭成了一只麻花。
那些存在脑海深处的模糊记忆重新变得清晰,清晰到了快要死掉的地步。
“高盏,哈哈,高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扶着额头晃了几下,拖着长音的语调分外古怪,“咱们可不是敌人……”
“你身上也有讹兽的毒气,”谁知男人听了这句主动示好后却摇了摇头,“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谎话连篇的人?”
“这可真奇怪,”洛宓慢慢抬起了头,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头濒临疯狂的困兽,带着无需赘语的狂乱,“你修九幽魔功,住在九阴绝地……却不知道我是谁?”
最先变化的是身高,女子在眨眼间便抽了条,与此同时,她的周身泛起了宛若实质的滚滚阴气,而伴着阴气所化黑云的每一次翻涌,一张张痛苦嘶吼的人脸清晰可见。
“啪!”
玉质的酒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桌案上的餐盘和果碟也一同震个不停,而颤动很快就扩散到了整个沙堡,以至于修为不够的弟子不得不趴在地上才能稳住身形。
勉强站立的高盏惊愕的注视着形貌大变的洛宓,“你、你是……!”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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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成事, 必然要先学会克制。
比起李歧的无奈, 已经变回原形的洛宓正舒舒服服的窝在他怀里,就差高歌一曲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感谢天道阿爸的栽培!
她终于也是跟魔尊私奔过的剑了!
修士的脚程远超凡人,不到片刻时间, 李歧抱着洛宓就奔出了足足有五里地, 官道的两边变成了茂密的森林, 身后的城镇也小的宛如墨点。
然而少年不敢松懈,对于一名金丹修士而言,这点距离完全不够塞牙缝。
就这么咬着牙又窜出了五里地, 李歧在两边的密林里看到了零零星星的坟包, 显然,他们正在逐渐进入另一座城镇的范围。
芦溪州上盘桓着三个国家,其中离岚苏秘境最近的就是周国,而李歧有八成把握, 他们已经无限接近了周国的边境——折柳镇。
这是一个好消息。
周国富庶而人口密集, 他可以如泥鳅入海般混入人群之间, 就算是凌霄真人与浮云子联手,想要把他从千千万万凡人中揪出也绝非易事。
这么想着, 他脸上便露出了几分轻松, 而这一点子松快就随着身后爆发出的冲天杀气而凝在了少年的眉宇间。
他们发现被打晕的李羽渊了!
紫金观的金丹道士周身异象大都是紫气东来, 看这席卷而上的风柱,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来的肯定是精通风法的凌霄真人。
修真界传言, 凌霄真人是极佳的风灵根, 绿拂仙子也是上品的水木灵根,可惜生的儿子竟然变异成了金土灵根,按照五行相生相克,极可能是老天爷派来克他俩的奸细!
李歧对此深以为然,像他这样的水灵根怎么就没把火灵根的高盏给克死呢?
他明明就长得很像奸细!
不知道小主上另辟蹊径也要弄死名义上的老爹,洛宓还在东张西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金丹期修士引起的天地异象,正想品评一番,就发现她们已经偏离了大道,不知何时钻进了山林之中。
随着一人一见的不断深入,树林里的坟包也越来越密集,等到坟包开始一个挨着一个,不知道被横七竖八的枝条抽了多少下的李歧才停了下来。然后他把洛宓靠在了一座墓碑旁边,打开背着的包袱,找出了一套粉红色的衣物,解开腰带直接在这荒郊野岭换了起来。
哦哦哦,惊喜!
古朴长剑因这意外之喜而微微颤动。
然而少年仅仅脱下了麻布外袍,把新的衣服套在了里衣的外面,完全没有给某个为老不尊的长剑吃豆腐的机会,不过这件粉色外衣真的是意外的长,已经与他的鞋面齐平了。
待李歧扎好腰带,洛宓看着他焕然一新的装束,感觉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没错,他确实很适合粉色,漂亮的人穿麻袋也漂亮,但这也不能改变那是条罗裙的事实啊!
主上,你其实不用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的!
不知道自家佩剑已经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到时候灭口了,李歧麻利的翻出脂粉给在脸上抹了两下,将眼角染上一抹绯红,再用一面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最后拿出香粉对着自己洒了洒,还不忘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把音色。
他已经过了最雌雄莫辨的年纪,但身量也尚未长开,扮作女子倒也有七八分像,起码任谁看到现在的他,都没法把这名高挑的姑娘与之前的散修少年联系在一起了。
完成变装的李歧自知绝对逃不过金丹修士的搜索,也就不急着离开,他掰下一根树枝围着洛宓靠着的墓碑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又从包袱里找出张张白符埋在了附近。
只要李凌霄没有看到他的脸,那老天也会给他留条生路。
“呼……”
深吸一口气,他扔掉了树枝,重新抱起了洛宓,扣住剑鞘的手指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表明了主人内心的激荡。
洛宓很快就明白了李歧的紧张从何而来,随着簌簌的夜风声,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向她们靠近,那是一股无形的压力,与远处的气柱出于同源。
来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翻滚的气柱便由远变近,狂风夹杂着无数飞沙走石袭来,甚至还有不少被刮断的树杈。
李歧抬起袖子挡住了前方的气浪,脸上的面纱才险险没有被刮掉,他于风沙中眯起眼晴,逐渐看清了气柱中央的高大人影。
那是一名穿着天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柄翠绿竹笛,肃然的面色给周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带去了几分尖锐。
看清来人面容,洛宓精神一振,如果她是人形的话必然会以大哥的姿势拍拍李歧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心肝儿,你要坚强。”
毕竟穿着女装被亲爹追杀的经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眼前的青衣男子与洛宓记忆中的魔尊有六分相似,只不过后者的轮廓和五官更要精致一些,应该是还未露面的绿拂仙子的功劳。
与成年后的魔尊有六分像,也就意味着与现在的李歧有四五分像,可惜现在这张脸被隐藏在面纱下,只露出了一双被涂抹的面目全非的眼睛。
二者之间仅隔三尺,父子二人首次相见,却是比形同陌路还不如。
父亲要抓,儿子要逃,咫尺天涯,莫过如是。
“竟然是名女子……”凌霄真人低声说道,似是有什么事情没有想通。
李歧没有答话,只是握紧了剑柄以示戒备。
“我乃云梦泽李凌霄,”还是当父亲的率先开了口,“我儿羽渊遇袭,贼人夜逃出城,方圆百里唯有姑娘于这荒郊野岭孤身一人,李某不才,冒昧要请姑娘前往城中一趟,交与我儿师门长辈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