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高盏一代枭雄,生下的孩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咱们先说长子高奇,那可是一封一等的奇才,小小年纪就已是开光后期,可谓是咱们魔道新一代的领衔人物,一双夺命掌颇有乃父之风,据说此次闭关不出就是为了冲击心动,只怕这次仙魔会盟的看头还是要落在他身上。”
“高奇确实不错,就是性子太扭,”兰花公子又有了不同的意见,“这人除了修炼之外都是又臭又木,他比起宗主来说更适合当个护山长老,依我看,他还不如那个惹是生非的高琪,起码后者能折腾,这一点倒是跟她爹像了个十成十。”
“这话倒贴切,有一个翻云覆雨的爹,高琪自然是一副活泼的性子,”说书人接着他继续向下讲,“她更了不得啦,早在几年前就是正道口中的妖女了,别说那群假道学,恐怕在座的诸位,甭说自己,家里的小辈那是没少在她身上吃亏吧?”
“别说了,”一头上缠布的男子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米,“我那师侄恋慕于她,一听到她回宗就巴巴的跑去献殷勤,嘿!谁知道,没几日就因不知哪里惹到她被打断了一条腿。”
有了一个起头,其余茶客也陆陆续续说起自家小辈栽高琪手里的事迹,直把茶摊变成了诉苦大会,也不知道列数了多少件,有人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说起来,我听说高琪这次突然回来是不知为何惹上了紫金观,通缉令贴的到处都是,这才不得不回来避风头。”
不过此话一出就遭到了嘲笑,“以她那孤拐性子,惹到谁都不稀奇,要是你哪天听到了他家小儿子惹上谁了再来当新鲜事说!”
李歧又帮洛宓斟满了茶杯,可这一回她说什么都不敢去碰了。
怪不得方才总觉得故事人物的名字耳熟,这不就是小魔尊的真假爹娘吗?!
还好她没真的去拉他讨论故事情节,那岂不是跟找死没两样吗!
“他家小儿子能惹上谁啊,”兰花公子端起了茶杯,“那命不久矣的可怜样儿,真惹上了也没人愿意多此一举。”
“说到高盏这第三子,据说碧云仙子就是生他耗费了太多元气才香消玉陨的,为此高盏还让他随母姓姓了李。”
这说书人真是对高盏的家事了如指掌了。
“嘁,说得好听,还不就是不待见这儿子吗?当初说他不是高盏亲子的说法沸沸扬扬,我还特意施法证了一次……”兰花公子不屑的一撇嘴,“结果呢,他要不是亲生的,那我可能就是高盏亲生的了!”
听到他提到这个陈年秘闻,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还有人将信将疑,“真的?”
“比真金都金!”兰花公子白了他们一眼,“要不是信就自己去验证呗,只要你不怕死就行了。”
他这么说就没人吱声了,在场众人又不是活够了,私下里当谈资聊一聊还可以,谁会真的想去为这点破事去挣个子丑寅卯?
真亏你们这么识相啊!
洛宓呆在长凳上,真是如坐针毡,相比较她的心有余悸,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歧倒是一直非常淡然,像是他们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与自己是半点都不沾边。
不过他越淡定洛宓就越心惊胆战,这世上还能有当着别人面听他家八卦更尴尬的事情吗?况且这一路走来,小魔尊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修为一路从筑基初期升到了筑基后期,当真是吃饭喝水都能突破。
在这种不正常的节奏下,她还真担心他会犯傻。
“高奇已经快要心动了啊,”被人担忧的李歧笑着称赞了几句,“看来这次炼魂宗仙魔会盟的名额,他是注定要占一个了。”
按照惯例,炼魂宗向来能有四个名额,去掉一个给高奇,还有三个抛出来当吊驴的胡萝卜,能不能吃到,就要各凭本事了。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把忧心忡忡的洛宓吓了一跳,不过既没有拍案而起,也没有拔剑相向,他只是轻轻把茶费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她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你觉得,高盏这三个孩子,谁更有出息?”
第38章
“你觉得, 高盏这三个孩子, 谁更有出息?”
洛宓在听到这句话那一刻, 浑身寒毛倒竖。
她上一次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是在看到那怪模怪样的天火自天幕倒悬的时候,然后不出一天小命儿就差点完蛋。
在此生死攸关之时, 洛宓动用了自己十万多年的阅历,在这一刻她得到了三皇五帝的智慧加持,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打在了她的脑门上, 硬生生的把跑到嗓子眼的“是你”给劈了个灰飞烟灭。
“反正他们三个肯定没你有出息。”她强作镇定的说出了天启。
这可真是超常发挥了。
既不动声色的顺着小魔尊的心思把他从高盏之子的身份里排了出去,又巧妙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洛宓都想为自己鼓掌。
李歧听完这个答案后明显一愣,须臾之后,他展颜一笑,用手指弹了一下女孩的脑门, “小机灵鬼。”
说完他便大步的走出了茶摊,被迫装嫩了一把的洛老魔揉了揉额头,小跑着跟在了后面。
对于正道修士而言, 一只脚踏入善泽州就像是一脚踏入了棺材里, 这里盘踞着北方最出名的几大魔门,其中就包括着蚕食了半个州的炼魂宗。
在那些让小儿半夜止啼的故事里,炼魂宗的魔头们出没于人迹罕至的戈壁和荒漠,住在用砂石垒成的宫殿里, 成日与惨死于沙海的白骨作伴, 还会幻化出一片绿洲来引诱迷途的旅人, 只为抽取他们的灵魂日夜折磨。
当然, 这些都是善泽州凡人口口相传的恐怖故事,如果你拿同样的问题去问这里的修士,他们会一脸严肃的告诉你——那些故事都是真的。
炼魂宗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他们的功法邪异,人更邪异,遇到了千万要绕着走。
不过越是恐惧就越是容易滋生好奇,这也是为什么炼魂宗宗主一家的八卦在善泽州会被传的人尽皆知。
而李歧要带洛宓去的,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炼魂宗老巢。
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炼魂宗身处于大漠和戈壁的交界处,用砂石堆砌出了巍峨的堡垒,从最近的城镇徒步前往要走上个三天三夜,途径的每一处绿洲都是他们的哨岗。
没有人能在炼魂宗的地盘上肆意进出,别说李歧,就算是高盏亲至也得老老实实的走过去,因此当他带着洛宓来到宗门驻地的时候,斗篷上的沙子随着脚下一步一步的抖落,倒还真的有了些落魄的味道。
“谁?!”
守门弟子拦下了他,李歧掀开兜帽露出了自己的脸,“是我。”
他此时已与聚灵窟时大不相同了,倒不是说长相有何变化,只是精气神上就落了下乘,脸还是那张脸,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无精打采。
但说来也怪,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和死人打交道的缘故,炼魂宗人大都带着一身死气,因此李歧配上这副萎靡的样子倒还真的看起来跟他们相似了不少。
起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伙人。
正挂在他腰间装死的洛宓这一路上是眼睁睁看着少年一点一点对着铜镜调整自己的表情和姿势,每调整一次他就会更丧气一分,直到最后身上的死气几近破脸而出,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发出感慨:“小伙子一看就命不久矣。”
洛宓现在理解了茶摊上那位兰花公子言语里的意思,光看李歧这随时都要一命呜呼的架势,确实也不会有人愿意费事跟他计较。
真正的李歧当然不是这样子,然而随着外部环境而改变自己的姿态——这大概就是他这十六年摸索出来的生存之道。
莫垠水愿意摆兄长架子,他就像个有所欠缺的小弟弟;张善长老喜欢他狡猾的一面,他便扮演一个倔强的坏小子;炼魂宗的人轻忽他,他就随他们意当一个没有存在感的病秧子………她开始认真思考小魔尊用来讨好她的那副青涩内敛的面孔是练了多久才会如此浑然天成。
话又说回来,她又怎么能确定现在看到的李歧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呢?
“三少爷?”认出他的门卫吃了一惊,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侧身放李歧入了沙堡,洛宓仗着听力超群竖起了耳朵,果不其然偷听到了门卫的小声嘟囔:
“最近这都是怎么了?要不一个个连鬼影都看不到,要不就一窝蜂的涌回来。”
这说的应该就是李歧和他二姐高琪了。
炼魂宗的沙堡规模颇大,先要走一段楼梯来到垫高的平台才能前往别处。作为唯一的出入口,穿着打扮颇有异域风情的炼魂宗弟子于阶梯上来来去去,他们大多缠着风沙巾,披着挡风的斗篷,男子露着胸膛,女子虽躲藏在斗篷下,但行动间还能看到纤细的腰肢。
李歧半低着头拾级而上,自打进宗,他的视线就没抬高到膝盖以上,对着谁都微微侧头,眼神向下,就差全身上下写满抗拒和自卑了。
他不看人不代表人不看他,或许是觉得陌生,路过的弟子都会朝他撇上两眼,看的人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能认出他的身份,除开少数面露轻蔑的莽夫,大部分人都会立马收回目光,继而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仿佛他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