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聚灵窟作为大禹封印水神无支祁的地方,就算沧海桑田不复原貌,封印力量却保存完好,勾蛇钻进这里等于是自动入瓮,既然他都出不去了,雷公自然没必要继续与他为难。
息烽对此也很无奈,“想要自由就得挨劈,不想挨劈就得窝着,我能怎么办?你来之前我就盼着无支祁哪天醒了,我们哥俩能说说话,现在好了,剑哥和嫂子来了,咱们凑成了幸福的一家……”
“不不不,我们还是不好打扰你和无支祁的二人世界。”洛宓笑的十分矜持。
本来还为自己终于有伴欢欣鼓舞的息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洛老魔下一句就粉碎了他的美梦,“等我家主上养好伤我们就走。”
晴天霹雳!
“你、你们……”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举起颤抖的手指对着他俩的鼻子点来点去,“剑哥,咱们可是有上万年的交情啊……”
洛宓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闪闪发光。
“行吧,我就知道。”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被扎透的尾巴还没止血的息烽决定当一回俊杰,于是他果断收起了那副可怜相,一拍大腿决定去收割一下迷路的猎物转换一下心情。
没有了玉三娘带路,方才跑掉的那群修士还有好些个在风孔里乱钻呢,他睡了这么长一觉只吃两个哪里够!
化悲愤为食欲的勾蛇决定重新上桌,而冷酷无情的九幽魔剑则在目送他走远后立马就凑到了自家主人耳畔窃窃私语。
“咱们什么时候跑?”洛宓趴在少年耳朵上,“我们那时候都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这家伙这么听话是因为不知道我现在揍不太动他,等他看出端倪,肯定翻脸翻到比谁都快。”
说来这也是天意,若是醒着的是无支祁那只大猴子,洛宓现在这长相、个头绝对在一照面就会暴露她的虚实,好在息烽从来记不住人脸,这才能让她凭借着打岔和气势蒙混过关。
息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只是吃了涂山氏的猪和鸡就遭遇了飞来横祸,那是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成日藏在淮水里吃人有什么不对。
大禹当年治水治到三顾家门而不入,哪里有精力去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找他算账?
他也好,无支祁也好,在上古年间都算得上臭名昭著,当然,她这把九幽魔剑也没什么资格说他们,毕竟不臭味相投也混不了这么熟啊!
想一想,一头吃人吃到被封印的神兽能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若不是小魔尊受了伤不好移动,她是真想混在人群里一起跑。
李歧一听她这话,心念一动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在洛宓与勾蛇扯皮的时候伤势舒缓了不少,虽无法恢复如初,但跑出聚灵窟还不成问题。
那么现在摆在一人一剑面前的问题就是怎么跑。
李歧固然记忆超群,可以记住仅走了一遍的路线,然而时不时传来的惊叫表明了息烽正在与迷路的修士快乐的玩着捉迷藏,这时再回风孔迷宫未免太过冒险。
望着都窟上壁被息烽原形顶出的大坑,李歧眯了眯眼睛,他向前伸出手,接住了一道从孔洞中透出的月光。
既然来路走不通,那就不如走上路。
打定主意,他扶着石柱起身,拉着洛宓的手,十分恳切的问:“飞得起来吗?”
洛老魔觉得身轻如燕的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她变回长剑,督促着少年踩上来,带着他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瞅准月光透过的缝隙陡然提速。
“我们去哪?”
女孩的声音自脚下响起,李歧脑中闪过肌肤与李羽渊相贴时发生的一切,他虚握了一下手指,就连洛宓都没发现,他脸上的死气已经散了大半。
只需要再来一次就行了。
然而李羽渊作为观主爱徒,又差点命丧街巷,恐怕日后等闲抓不到他落单的机会,而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杀不上紫金观。
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少年松开手,坐回了不太舒服的剑刃上。
“一年后就是仙魔会盟,我想去凑一凑热闹,”他望着天边的明月,闭上了眼睛,“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第37章
“要说咱们善泽州,当得一句十二州之首!”
路边的茶摊里, 一名说书人正慷慨激昂得指点江山。
“先看这地盘大小, 咱们一个就顶中原三个州, 再看这水土养育的人,咱们哪个不是骁勇善战的好汉!不比中原那些文邹邹的道学家强!”
自吹自擂的言语引发了茶客们善意的哄笑,他们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善泽人,穿着袒胸露乳的衣裳,鼓起的肌肉上镀着一层古铜色的光芒。
善泽州位于凡间的大西北,紧邻着干旱的乾霖州,虽也甚少下雨,但戈壁上也能生出一层绒毛般的地苔, 因此就算环境恶劣, 倒也能凑合着过下去。
当然, 能在这里“凑合着过”的人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魔道中人”。
西北的善泽州和南端的三十二海岛自古以来就是魔修的聚集地,联合散修把持的乾霖州,正好将正道门派所在的中原包了起来。
因此正邪两方一个腹背受敌, 一个人数吃亏,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靠着数年一次的仙魔会盟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作为魔道在北方的根据地,善泽州虽名字里带一个“善”字,实际上却是地地道道的魔窟, 可以说天底下最讽刺的事莫过于此了。
“因此这一届的仙魔会盟, 咱们不赢呐, 那就是天理难容!”
洛宓走进茶摊的时候,说书人正要进入正题,她穿着李歧给的黑色斗篷,低低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随着身侧的少年在长凳上落座。
“得了吧,死穷酸,”一名阴柔的公子出声打断了说书人,用兰花指捏着手帕擦了擦嘴,“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咱们还是输了他们半招,害得小爷我差点赔的倾家荡产。”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兰花公子,”说书人陪笑道,“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更何况……咱们这些人本来就天理难容啊!”
茶客们又是一阵哄笑。
那兰花公子被驳了面子也不恼,只是捏着手帕冲讨巧的说书人“嘁”了一声。
“其实上一次会盟咱们输就输在了莫公子退让的半招上,”一名锦衣男子朗声说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他,那湛天宗的兔崽子跟不要命似的往前冲,莫公子只是下意识的避开了而已。”
此言一出,倒是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
“你们倒是会给他找借口,”兰花公子又有了不同的看法,“依我看呐,他就跟他爹一样,只能在女人的床上耍威风。”
不提欢喜魔君还好,一提那是半数人面上都变了色。
魔道无人不知,这位鼎鼎有名的莫魔君练的功法很是有些邪异,任你先前如何三贞九烈,一旦被他沾了身,就会像失了魂般任他摆布。
莫魔君年轻时仗着自己手段非凡也留下了不少香/艳传说,后来开宗立派又娶妻生子才慢慢安分了下来,可就算如此,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头,家里有女眷的人也闻之变色。
兰花公子就像是感觉不到茶摊内突变的气氛,捏着嗓子继续说道,“不过要说一年后的仙魔会盟,我觉得还是要看炼魂宗。”
“炼魂宗”三个字一出,气氛倒是有热烈了起来。
“公子与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说书人打蛇随棍上,“要说这炼魂宗宗主高盏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从少年时仙魔会盟一鸣惊人到青年时力克正道于芦溪州,独自一人撑起了当时风雨飘摇的炼魂宗,愣是把自家宗门从三流的小门派拉拔成了魔道名门,真应得上一句英雄出少年啊!”
“碧云仙子!”一名显然是常客的小童喊道,“想听他和碧云仙子那一段!”
“流翠石,换你给他说一段!”小童的父亲把一块碧绿的石头扔到了说书人的茶案上。
“好嘞,”说书人把石头塞进袖子,笑眯眯的拍了一下惊堂木,“这碧云仙子出身沼远山,乃是正经的仙门嫡传,云梦泽凌霄真人之妻绿拂仙子就是她的嫡亲师妹,据说二人幼时玩的就像一人那般好……”
“好的像一个人,也就是终究还是两个人。”
洛宓正听的入神,就见身畔的少年提起茶壶为她斟了一杯,他嘴唇微动,像是说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这碧云仙子与高盏初次见面就是在仙魔会盟上,彼时高盏一战成名,真是风光无限,别说魔门弟子,就算正道仙女也有不少对他芳心暗许,而碧云仙子也正在其中……”
接下来的故事就有些老套了,仙子与魔头一见钟情、私定终生,奈何正邪有别,宗门不许,师妹阻拦,仙子无路可走之下毅然决定叛出师门,以求与情郎双宿双飞。
“……可惜呀,红颜薄命,碧云仙子嫁与高盏之后,生下两男一女便撒手人寰,正是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说书人确实有几把刷子,洛宓听的是津津有味,她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个干净,正打算扯着李歧的袖子讨论一下这一正一邪的旷世绝恋,就听到拿到新打赏的说书人开始了下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