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收拾两身衣服就跟他进宫吧?那也太随便了些,再说他还没有给聘礼呢?就想着用那冥婚来搪塞人,她可不干。
闻言,他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意。
“好,是朕的疏忽。”
侧头看着床里的话本子,眼神幽暗。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过去,忙把话本子塞到枕头底下。谁能知道他会突然来,她已惯在床里放一本话本子,为了睡间翻看。
“闲来无事,瞎看的。”
“说起来,朕许久没有考校过你的字了,不知你现在学得如何了?能看懂话本子,想来还是有不少进步的,朕很欣慰。”
周月上垂着眸,他欣慰什么。就他那样的教法,恐怕一个人十年也别想学会识字。都是自己有底子,要不然到现在都是个睁眼瞎。
“都是陛下的功劳。”
她说着,人往被子里滑,作势就要睡觉。
他眼神幽暗,她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并未将自己真正的当成丈夫。她行事自然,并无男女之别。可是他…
她躺进薄被中,素着的脸露在被子外面,乌黑顺滑的头发散在枕间。
桃色的被面,映得她脸上的肌肤泛着粉色。漆黑的瞳仁像上好的黑玉,随着长长的眼毛颤动,水汪汪的。
在任何人的眼中,这都是一幅极美的美人憩息图,入在人的眼中,不知不觉就上了心,再也抹不去。
他跟着进了被子里。
“你知道就好。。”
知道什么啊!她微微地翻个身,侧身向里,把背对着他。
他眸中泛起笑意,记得两人第一次同床时,她睡在自己的脚边。晚上不知是饿得狠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啃咬自己的脚。
那种感觉…
闭上眼睛,这才算是心里踏实了。那个偌大的皇宫,冷冰冰的。他原以为自己今世能堂堂正正的主宰天下,会是很快意的。
不想真的得到了,也不过尔尔,实在是无趣得很。
倒不如在上河村的那些日子,闻着山间的气息,一日三餐炊烟四起。还有她鲜活灵动的身影,不时在眼前晃来晃去。
高处不胜寒,唯有心自知。
房间里都是女儿闺房里独有的幽香,被褥间也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他闻着,觉得突然心安起来。
前世里,他一直一个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今世,或许是曾经有过和她亲密的相处,于是再也回不去一人独处的时光。他贪恋她身上鲜活的气息,贪恋她留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周月上不喜欢有人守夜,以前她当皇后时就不喜欢有人睡在自己的脚榻。所以紫云和朱雨是睡在耳房的。
房间外,站着耿今来和古得福,还有几个黑衣侍卫。
紫云哪里敢去睡,她也守在外头。
子时过后,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耿今来朝她挥手,“你去歇着吧。”
她福了一个身,退到耳房中。原本以为陛下留宿,会和姑娘…没想到里面并没有动静,想来今夜应该无事。
晏桓的到来,并未惊动府中的任何人。胡应山是武将出身,将军府里门房守卫等都是会武之人,但御驾亲临,谁敢阻拦。
就是有人想去禀报胡应山,都被勒令封口。
是以,寅时三刻胡应山换好朝府准备去上早朝时,看到原本出现在宫中的陛下正从自家后院出来,他的内心是极为震惊的。
“胡爱卿,正好,朕与你一起回宫。”
胡应山:……
他回头望了望陛下出来的方向,心中恼怒,脸上却是恭恭敬敬,“臣遵命。”
晏桓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耿今来等人。未出将军府的大门时,他不知怎么说了一句,“胡爱卿,月上已同意进宫,今日朕会让礼部送聘礼过来。”
胡应山不知如何应了,最终只说了两字。
遵命。
除了这个,似乎再没有合适的言语。女儿到底不是自己身边养大的,她有自己主意。他这个当父亲的本就对不住她,实在是没什么底气干涉的她的事情。
再说,她不比以前那个胡思思。
他看得出来,她是极有主见之人。而且为人行事,并不受别人的摆布。他一面觉得心酸,一面又觉得欣慰。
在那样的人家,还能长成这般模样,养成这样的性子,已是老天开眼。
要不然,他将来…怎么对沁香交待?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他纵身上马。看着前面低调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现。幸好那马车未与他一起从前殿的宫门入宫,否则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前殿外,已到了不少的官员。
胡应山默默地站在自己该呆的位置上,垂着手和众臣一起等待大殿那里的传唤。
前面的几位大臣议论起来,他没有仔细听。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家事,即将嫁女的惆怅和感慨自己这个老丈人当得不是滋味。
“定国大将军,你意下如何?”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走到面前的镇国公鲁方。
“对不住,今日起床时头有些晕,没听清国公爷的话。国公爷可否再说一遍?”
“是这样的,我等都觉得陛下已经登基,后宫空虚。陛下一心为天下,恐怕暂时无心后宫之事。于是决定今日早朝,联名向陛下请折立后。你意下如何?”
镇国公话音一落,便有官员附和。
“国公爷说得没错,后宫不能无主,陛下确实该立后了。”
“对极,对极。”
胡应山听着众人的议论,又是一阵心塞。
第74章
卯时一刻,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前。
臣子们依品阶排着队,低着头鱼贯而入。四品以上的官员进了大殿,四品以下的官员则候在殿外。所有人恭恭敬敬,鸦雀无声。
晏桓已换上明黄的龙袍,坐在龙椅上,发用朝冠束着,威严冷峻。仔细看他的坐姿,是略带闲适地微靠在龙椅上的。
冷清的眼眸,俯视着自己的臣子们。
“陛下,臣有本要奏。”
最先出列的是镇国公,镇国公地位超然,其夫人又是先皇后的妹妹。姐妹二人同出自苏家,按理来说,此次请立皇后应该是苏太傅为表率。
然后苏太傅心里虚着,因为自己孙女的事情。
“爱卿请讲。”
“陛下登基已有一段时日,后宫却无主入住。臣等以为,陛下操劳国事,也应拂理后宫,立后之事不容缓议,当提上议程。”
“臣附议。”
“臣附议。”
臣子们一一出列,附和着镇国公的提议。
胡应山冷着脸,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出列,声音没有别人那么洪亮,甚至有些蔫蔫的,低眉耷眼地跟着道:“臣附议。”
晏桓浓墨般的眼神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心下满意。
“爱卿们平身,此事朕心中有数。”
他摆了一下手,身后的古得福就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当殿宣读。
“……胡氏月上淑良贤德……乃朕之发妻,特册立为后,钦此!”
镇国公面色未变,胡应山早料到如此,脸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其他的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胡将军之女什么时候成了陛下的发妻。
晏桓当然不会解释,发妻二字,足以表明周月上的身份。再加上她现在是定国大将军之女,身份上也能胜任皇后之位。
苏太傅心里莫名发慌,他是先帝时的臣子,伴君多年,自是知道帝王心术和朝堂的一些套路。今日镇国公此举,分明是受了陛下的授意。
原本这样的事情,应当由苏府领头。
看来,陛下对苏府已生了间隙。
这般想着,心中泛冷。他反复琢磨着,不知陛下生厌所为哪般。上次面圣他虽有心推举自家孙女,但陛下无此意,他也未有什么动作。
后来陛下封婳姐儿为县主,按理说此事已经揭过。
其他的臣子们已经反应过来,跪地欢呼万岁,恭贺陛下。
晏桓抬起手,示意他们平身,着礼部侍郎出列,准备一切册封事宜。又命钦天监算出黄道吉日,择日大婚。
散朝后,胡应山不停地接受着同僚们的恭贺。他们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弃京中世家之女,而择一武将之女为后。
胡应山堆着笑,脸都发僵了。
看着那一双双羡慕的眼神,越发的心里堵得慌。这些人哪里知道他的苦,他一万个不情愿把女儿嫁进宫中。若是可以,他宁愿带女儿回边陲。
最后慢慢踱过来的是镇国公,他笑眯眯地道:“恭喜胡将军。”
胡应山更加心塞了。
定国大将军府内,周月上看着今天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实在是想不透什么风会把这姑娘给吹来。
庆阳郡主一脸挑剔地打量着她屋子里布置,眼睛里全是轻蔑和鄙视。
“郡主,你喝茶。”
紫云替她沏好茶水,恭敬地摆在桌子。
“什么茶?”
她端起来,闻了一下就皱起眉头,“金骏眉,还是去年的陈茶?胡小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周月上一直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这一身的锦衣华服,头上珠翠环绕。原本还纳闷着,不知她上门来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