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到此为止,婳姐儿有个县主的名分,那是陛下对我们苏家的恩宠。你告诉你媳妇,该给婳姐儿相看人家,进宫的事情不要再想。”
苏大人眉眼蔫下来,都要封县主了,进宫当然是不要想了。
只是,觉得好不甘心。
宫里的旨意来得很快,等父子二人离开书房里,圣旨就到了。
苏婳不愿相信,和自己的丫头确认了几遍,她跌坐在软榻上,脑子里全是不甘心。区区一个县主的身份,哪里比得上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
皇后,那代表着一个女人最高的地位。
“小姐,奴婢侍候您更衣,老爷让您到前院接旨呢?”
“好。”
她坐着不动,好半天才木然地起身。
传旨的太监不停说着恭喜的话,苏太傅一脸的与有荣焉,仿佛天大的荣耀,半点没有不甘愿。唯独苏婳,表面平静,实则心头翻江倒海,乱成一团麻。
她绝了入宫的路,后位岂不真的要落到那女子的头上?不行,她怎么能屈于那样的人之下?将来还要对那样的人行君臣之礼?
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掐着,掐出深深的印迹。
第69章
苏婳被封为县主的事情传得很快,到日落时分,身处将军府的周月上也得到了消息。她正靠在小榻上,看着话本子。
京中的话本子种类多,比起在上河村时看到的那些,更是精彩。
闻言她抬起头,把话本子一合,放在手边。就那么看着紫云和朱雨,嘴角微扬,慢慢勾起一个笑意。
苏婳今日才邀自己做客,她相信主宫里的那位一定是得到了消息。她一离开苏府,苏婳就成了县主,这是晏桓在向自己表明心迹呢。
他是想告诉自己,就连自己的表妹,苏家嫡出的大小姐他都不会纳。为了绝苏家人的念想,他给了苏婳一个县主的身份。
县主是不可能入宫的,他借此告诉自己,他不会要自己的表妹,何况是京中其他的女人。
她心里倒是有些感动,身为一国之君,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说明他确实是有决心的。她实在想不出来,他看起来那么冷清,并不像是深情之人,怎么就会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本来她也考虑好了,与其嫁给任何一个都有可能纳妾的男人,还不如进宫。至少他对自己用了心,而自己对他亦是有感觉的。
现在一来,她似乎更是坚定了决心。
说起来,现在进了京反而不能常常看到他。不比在上河村里,两人就住在一个屋檐下,有时候还同室而居。
日日可以见着,天天可以看到。
“陛下对苏家真是看重,说起来,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陛下了。”她感慨地呢喃着,紫云的眼神闪了闪。
这句话以最快的速度传进宫中,进了晏桓的耳中。
他捏着奏折的手有一瞬间的泛白,很快松开,把奏折往桌上一丢,人已站了起来。他身高腿长,直到出了龙极殿后面的古得福才反应过来。
出了龙极殿,他才停下来,一看自己身上明黄的龙袍,转身去到寝殿。
古得福侍候他换了一身紫金的常服,他没有带多余的人,只带着耿今来就出了宫。耿今来授了将军的职,却在宫里当着侍卫统领,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离了三步距离。
周月上那边吃过晚膳,在花园里消食。
将军府里还算清静,自打那天她和刘姨娘谈过,对方极少露面。胡应山是男子,也不可能经常出现在后院。
所以这后院之中,只有她一个主子。
园子里虽然没有苏府那么的雅致,但也种了一些花草。在这样的夜色中,香气扑鼻。
“紫云,你明天派人去梁国公府送个帖子,我要邀请梁小姐来府上赏花。”
她随意地说着,没有听到紫云的回答。心里纳闷着,还道紫云没听见,一回头就看到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晏桓缓缓地走过来,威严冷峻。夜色下,有着朦胧的灯光,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玉面天颜,尊贵不凡。
“臣女给陛下请安。”
她连忙福身,心里惊讶万分。
他大手一托,虚扶着她。扶起后,手并未放开。那托着她手臂的地方,隐隐觉得发烫,她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陛下怎么会这个时辰出宫?”
她问着,看到紫云和朱雨站在很远的地方,似乎还有耿今来的身影。看来他入府时,并未惊动其他人,要不然怎么没有看到便宜老爹的身影。
“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朕就出宫走走。”
他说着,总算是松开了她,语气惆怅。
高处不胜寒,在四方高墙的皇宫之中,未必人人都是开心的。曾经有过自由的人,越是不愿意被那冰冷的宫墙束缚。
她之所以一直排斥入宫,不正是因为如此。
“陛下说笑了,您若是想找人说话,哪个敢不从?”
“包括你吗?”他淡淡地问着,她明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偏要曲解他的意思,难道她还是愿意随自己入宫吗?
那为何又要说很久没有见到自己?他以为,她或多或少对自己都是有情的,或多或少都会想念自己。
“陛下要寻臣女说话,臣女不敢不从。”
她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甚至还有浓浓的失望。她难道以为自己会用帝王之威,迫她入宫吗?
要真是那样,只怕以她的性子,必会恨上自己。
“上次朕与你所提之事,你考虑得如何?”
“陛下,我想在将军府再呆一段时间。”
她说着,眼眸微抬,看了他一眼。
他冷峻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她终究还是愿意的,只不过想多玩一段时间。他愿意成全她的心愿,也期盼着她自愿入宫的那一天。
“可以,莫要让朕等得太久。”
她点了点,觉得不够重视,又福了福身,说了一句:“多谢陛下。”
两人又陷入沉默中,她习惯他的少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以前在上河村时,两人独处一室,往往是他看书,她看话本子,各自自在。
夜里不如白天那么热,倒还有些凉意。
草丛里,传来虫鸣声,四下一片安静。
那些不远处候着的人,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周月上低着头,微微一笑,不由得想起以前在上河村时。
无论是她,还是当时的耿今来晏少瑜等人,都是真性情。
那时候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仗着表面的无知,几乎是随意洒脱。自打进了宫,她不由得变成以前的那个人。
真有些无趣。
像是知道她所想一样,他幽幽地看着她,“在朕面前,你不必如此拘谨。朕记得在上河村时,你那般模样就很好。”
她震惊地抬头,他觉得那样的自己比现在好?是不是代表,就算她进了宫,她也可以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陛下…”
“你不必改变自己,有朕在,没有敢说你。”
她心里涌起感动,他说的这句话,胜过世间的千万句情话。
“好,我听陛下的。”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快。等胡应山听到风声赶到时,园子里只有周月上一人,在对着一丛花草发着呆。
紫云和朱雨就候在身边,陪着她沉默。
“月上,刚才可是有人来过了?”胡应山皱着眉,问道。
周月上用眼神示意紫云和朱雨两个人,她们立马识趣地站远。
“没错,刚才陛下来过。”
胡应山的眉皱得更深,陛下突然驾临却没有找他,反而是直接来寻女儿。看来陛下对月上是势在必得。
“他可有说了什么?”
周月上看着他,以古代人的眼光而言,他算得上一个深情的男人。可是他再是深情,身边还有刘姨娘。
或许,她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给晏桓一个机会。
而且做为一个帝王,他能承诺自己不纳妃,还许诺自己可以做是真实的自己。说实话,她是很感动的。
即使是在她来的那个时代,就算有律法的束缚,还是有很多男子做不到对一个女人一心一意,又何况是在三妻四妾寻常的现在。
谁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不知顺着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看着胡应山。“他问我何时入宫?”
胡应山闻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早就应该猜到陛下突然上门是因为什么,可他还是很不舒服。自己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女儿,就被别人这样惦记。要是换成寻常的男子,他早就上门提溜出来,揍上一顿。
偏偏对方是陛下。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应了,不过要等一段时间再入宫。”
这个回答,让胡应山心里更不是滋味。谁家姑娘自己决定亲事的,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没有发话,她倒是自己应了别人。
可是女儿不是自己养大的,她又和陛下是那样的关系,他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你可想好了,宫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呆得下去的。里面的尔虞我诈,阴私暗斗。当年你娘…为了出宫不惜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