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早朝散后,苏湛一人走在最后。
宣王阴恻恻的勾着嘴角,放慢步子,在苏湛身边停下,幽幽道:“苏将军,花无百日红,看来苏府这荣宠怕是也要尽了。”
苏湛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淡然道:“劳宣王爷费心了,我苏家不过是忠君之事,为君分忧,您口中的荣宠,不过是皇恩浩荡。有无多少,与我苏家,都无区别。”
“看来苏将军不知用兵厉害,这嘴皮子功夫也甚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宣王哼笑一声,阔步走远。
出了正阳门,宣王一眼便看见负手立于门外的唐明琲。
想起方才他在朝上的几句话,心中对这个侄儿有了些许猜忌。
想着他虽然对羲和无意,但是从今日这情境看来,他对那苏家小姐怕是更加不待见。索性将之前的不愉快暂时抛却,与他招呼道:“明琲侄儿,可是在这儿等苏将军?”
唐明琲抬眸,与他拱手道:“正是。”
宣王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这苏家小姐已归,明琲侄儿的婚事怕是要提上日程了吧!之前的那位爱妾,可进京了?”
唐明琲看了一眼宣王,淡淡道:“劳宣王叔记挂,进京了。不过眼下这局势,苏家与小侄的亲事……怕是还要看造化。”
宣王听罢,朗声一笑,拍了拍的肩膀:“明琲侄儿是聪明人,王叔这话倒是提点的多余了。”
唐明琲只浅浅一笑,目送着这人上了马车。
须臾,苏湛从宫门内走了出来,看见唐明琲,先是一愣,随后从怀中摸出个龙纹虎符,一言未发的递到他面前。
唐明琲接过来,看了苏湛一眼:“苏将军,圣上此举也是……”
“老夫明白。”苏湛开口打断他,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苏家历代为大瑨镇守边关,对这权势从没起过贪念,若所有所希冀,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所以,世子不必多言,圣上对苏家是否忌惮,老夫心里有数。”
当今的圣上与先皇不同,他对皇权有着敬畏之心,贤明善德,懂百姓疾苦。所以,不管圣上今日的决断为何,他都不会心存怨怼。
何况,这戏,总有落幕的一日。
“这兵符……”唐明琲觉得手中这沉甸甸的东西有些烫手。
苏湛淡淡的掀了下眼皮,不紧不慢道:“这东西放在世子手里,和放在老夫手里,没什么不一样,不是么?!”
唐明琲一顿,这话……是作为大将军对后辈的认可,还是作为岳父对女婿的认可啊?!
他由衷希望是后一种……
定国将军府。
江红绡听着肖四传回来的消息,端着茶盏的手一颤,上好的白玉茶碗“啪”一声掉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她瞪着眼,凝眉问道:“这消息当真是宫里传出来的?!”
肖四是她娘家的表弟,如今在宫里头讨了个跑腿的差事,专门帮着宫内的总管女官买个东西捎个话。
今日一听说前朝的事儿,便立马跑来了将军府。
见江红绡一脸震惊的模样,肖四点了点头:“夫人,这事儿小的可不敢瞎说!这圣旨已经下来了,不若一会儿大将军下了朝,您亲自问问他……”
江红绡面沉如水,一时间心绪有些不宁,问道:“之前我让你差人办的事儿,可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那林家人正在来京都的路上了,不出十日,定能带到夫人眼前来。”
“好,给我盯紧些。”叮嘱罢了,她才朝他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
一旁的琴香照规矩给了他一锭银子,轻手轻脚的将人带下去,匆匆从偏远的侧门送了出去。
这刚一出侧门,肖四还没来及掂量掂量那新得来的银锭子,就觉颈间一凉,他浑身一哆嗦,当即软了脚,低声告饶道:“好汉饶命!饶命!我有银子……银子都给你……我这狗命不值钱,别脏了您的手……”
苏鸾嗤笑一声,从他身后绕道他面前来:“我可不是什么好汉!不过,你这狗命我要不要,还得看你肯不肯说实话!”
肖四不是个傻子,听了这话若是还没回过味儿来,那他这条命就是丢了也是该的。
他谄媚的朝她笑了笑,嘴角的肌肉有些发抖:“您问,小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鸾勾了勾唇角,语调悠悠道:“你今日入府可是去见将军夫人了?”
肖四眼珠转了转,似乎再掂量着是否应该如实交代。
苏鸾冷眼看着他:“看来你似乎不太想老实交代啊……”
说罢,对他身后持剑的铃铛使了个眼神,就见那本来与他脖颈有一毫之差的剑刃瞬间贴在了他的皮肤上。一股温热的液体当即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去……
肖四身子一抖,忙道:“小人不不不敢!小……小小人,确实去见了将军夫人。”
“那她见你,是为了何事啊?想清楚,再开口,否则……”苏鸾伸出手指在他颈间轻轻一划,便让他一阵悚然。
他慌忙开口交代道:“小人……小人是来传信的,苏将军因失职被圣上革权禁足,苏小将军被停职……”
“只有这些?”苏鸾眯着眼睛看向他。
肖四背脊一僵,手指不停的磋磨着衣角,头上隐隐冒着虚汗,他心里不断猜忌着眼前人的身份。
这人到底是哪位祖宗?是那安阳郡主还是苏府的那位嫡小姐?!
对了,夫人说过,那嫡小姐是个软性子的,甚是好拿捏……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开口:“安阳郡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真没…真没其他可交代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瞄着眼前人的神色,见她只微挑了挑眉,没否认,便以为自己这是猜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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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你想做哪种人呢
苏鸾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这人虽害怕,可是心思却活络,想来定还有所隐瞒。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声音阴森得令人头皮发麻:“既然你不想说,那不如……就带着你的秘密去见阎王爷吧!”
肖四一听,就知道眼前这祖宗瞒不得,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小小小人……小人想起来了,还有……还有一事……”
见他磨磨蹭蹭,铃铛狠狠照着他小腿踢了一脚:“还不快说!”
肖四脖子上头卡着剑刃,躲也不敢躲,生生挨了这一下,疼的龇牙咧嘴:“小人这就说,这就说……是夫人……她……她还让小人找人去寻了那苏小姐的养父母……”
苏鸾一听,乐了。
找她养父母?!怕是让她失望了。她那林家爹爹和娘亲,如今剩下的可只有一捧黄土。
她面带嘲讽,挑眉问道:“你可是找到了?”
“找……找到了!”肖四不敢惹眼前这位祖宗,只得实话交代,“小人找到了之前收养她的人家,虽然养父母没了,可是还有她叔叔一家。”
叔叔?!难道是那林青田那货?!
她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两分讥诮,她姨母这心思还真是好猜的很。想来是打算趁着她爹爹和大哥被停职的机会,寻了人做个伪证。只要证明她不是苏家嫡小姐,那么盗取布防图的罪名就有着落了,不仅可以为苏家脱罪,还能将她这眼中钉肉中刺连根拔起。
看来这羲和郡主的所作所为,江红绡并非毫不知情嘛!瞧着这意思,倒像是在故意放水,在背后推她这么一把。
苏鸾眼神微沉,问道:“那家人什么时候到?”
“十……十日内就会从西城门入京……”
苏鸾听罢,朝他走近,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本郡主听说,能保住秘密的,除了死人之外,还有聪明人。不知,你想做哪种人呢?”
“郡……郡主什么都没没问过,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压根就没见过郡主……”
“不错,算你聪明!”
“郡主,小人……小人能离开了吗?”肖四垂眼看了看下巴底下的剑刃,颤颤巍巍的问道。
“自然!”
铃铛见苏鸾点了头,收了剑,朝他怒喝一声:“滚!”
肖四一听,连忙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屁滚尿流的跑出了巷子,连头也没敢回。
宣王府,主院书房。
羲和眼睛不住的看着院门口,坐立难安的在书房门口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自那日她得手后,她心中始终隐隐不安,这一切似乎太顺利,顺利得让人惶恐。
半晌,宣王才面带笑意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这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女儿,眉头微蹙:“你怎么在这儿?”
羲和眼带焦灼,唯唯诺诺道:“父王,女儿有些担心。”
“呵!”宣王冷笑一声,“有何可担心的?圣上已经下旨听了苏湛和苏禛的职,眼下他们就是那拔了牙的老虎,看着威风罢了。”
羲和一惊,随后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随之露出一抹称心的笑来。
宣王看了她安稳下来,问道:“那布防图,可还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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