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庄来了,穿了身素色袍衫,裹得比萧烈还要严实。居于辈分,只得先行下马。听对方淡然几个字,手持马鞭。
“老三何须如此客气。”
他习惯这么唤他,在哪儿都一样。看着自小长大的年轻人,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而被唤之人始终保持有礼之姿,抬首,面上露了笑。
“五叔近来身体可好?子渊忙着手头上的事,一直找不到机会亲自过府探望。”
说到此,萧烈也下马了。吩咐底下人做足上路的准备,似笑非笑。
“娶妻事大,此话言重。错过大婚之宴,本王还不知如何补过。”
年轻人默然听着,思索后方才回礼。
“侄儿娶妻不比五叔身体要紧。”
他听罢挑眉,一副长辈看人的架势,威严持重。
“多日不见,子渊还是如此守礼。”
话里无波,听不出任何异样,萧文庄听罢只笑。
“叔叔谬赞。”
面上始终保持和气,谁也没表现太多。萧烈并未过多言语,收起马鞭丢入侍从怀中,随后勒令。
“齐恒,将本王的贺礼呈上。”
“是。”
点到即止,安排他们上礼。萧文庄与其对立,个头矮了些许,看上去也纤瘦了些。后方马车内的岳灵悄然掀帘瞧着,面色无常,就当看戏。
他本就来迟,时辰不多。于是收礼后再一拱手,态度平缓。
“多谢五叔厚礼,城口风大,您旧伤待愈,不如我等尽快上路?”
跟前的男人早做好上路的打算,当下并不墨迹。
“行,先走。”
萧烈话少,萧文庄有礼。二人简单打过照面,再又道。
“那您走头,侄儿稍后再跟上。”
语毕男人再没看他,安排就绪,应声。
“嗯。”
本就没多的话,较量无需应在口舌上。萧烈利落转身,几步回到马车。而那小子则意味深长地朝那头看了一眼,待底下人上报。这才又继续入得后方,掀开妻子车帘低声交代几句。
环山阁的阳昭节,他依例带了霍予。那是位端庄温柔的女子,同他持有情意,也是此趟行程萧文庄不敢擅自妄动的一大顾虑。
关于这一情景,不远处的岳灵也眼尖发现了。
她本以为环山阁汤池不会引发过多浪潮,哪知那家伙竟然带了新婚妻子。如此一来可有意思多,相互都有计较,那不安生的小妖女由此生出不少鬼主意。
回到马车,带了凉气入内。男装打扮的姑娘本就穿得少,这一敞风略微一怔。身前男人看出来,一把将她拉回怀里。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体贴。他把她按在胸膛处,顺手拉紧车帘。女子灵活地抬起脑袋,眼珠子转了转,悄声。
“他竟然被派来接你?”
萧烈闻讯,纹丝未动,勒紧她的腰。
“怎么了。”
岳灵默默靠着他,有意无意抬眸。
“妻子也来了么?”
像是不甚在意,默然,简单落了三个字。
“应该是。”
女子听后微微而笑,随着马车起,摇摇晃晃一声感叹。
“呵呵,这么说来可有意思多了。”
跟前的男人可不计较那么多,即使彼此心知肚明。替她拉紧外袍,沉声叮嘱。
“别折腾,多穿点。”
她笑,仰头贴上,亲昵点头。
“嗯,你也一样。”
马车前行,车轮轱辘转动。一路走,越行越凉。接近环山阁,那方山脚竟然积出薄薄一层雪。徐徐而上,倒是更添阻碍,行得慢了些。
阳昭节是大日子,许多官员都依次排队上山。珩王等便走在前头,待到此地骑马的已在少数。冷风刮面,士兵掩上好几层依旧冻得举止艰难。
于是就这一上山便攀了良久,拉长时间。岳灵得此惬意,手中抱着暖炉,安然居于萧烈怀中小憩。男人掀帘看了看外头,拢过她,护得妥妥帖帖。便是仰头阖目,顺势静歇。
位于苍措峰的环山阁看上去很大,也很气派。据说阳昭节选在此,便是鉴于当地的建筑。亭台楼阁皆是宏观,很适合在此欢庆。
阳昭节前夕,众臣以及王孙皆要上苍措峰祭拜先祖,于是来回便增添许多行程。看来上头赐汤疗养并不仅仅如此简单,他还得主持大典。老皇帝龙体抱恙,唯有珩王担此大任。
接下来萧烈就得开始忙了,但无论他如何忙碌,岳灵皆被他照顾得很好。
即使离了他视线范围,但只要居于他的寝居,就没人能奈她何。
男人忙公事,女人便是清闲。这姑娘是个不安分的主,说是乖巧也是因为在萧烈面前。换到旁人那儿,她才没那么好对付。
每日吃完就睡,这样的日子对于她来讲太过无趣。好在亭台楼阁之中,庭园内四处热闹。只要出得居所外,便有一帮贵族家眷,为了阳昭节赶来此地,聚在一块儿静静品茶。
但凡女子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例如张家大人怎么了,李家大人又如何升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厮打扮的岳灵听在耳边,眼含笑意,玩味挑眉。
萧烈护得严,不让她单独出门,就算在他眼皮子底下,依旧不太放心。所以她只能在女眷中转一转,听听悄悄话,再就躲起来练身手,寻乐子打发时间。
她的日子就是安稳清闲,待得前两日,打哪儿都是松快。依旧好吃好喝的供着,山上看雪,温泉泡汤,倒养得愈发细嫩纤白,体体面面了。
第48章 048
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悠闲的日子, 确切来说是过得多了,总会腻味。
虽然萧烈对她很好,可惜到了环山阁他实在太忙。白日几乎见不到面,等到夜里归来,她已经倦怠怠睡下了。
阳昭节是大日子,听说那男人会带她出行。于是近两日她待在院中见到不少裁缝, 纷纷前来帮她量尺寸裁衣裳,跟着做了好几身气派的衣裙。
这边女眷多, 先前二人间提到的私房话也在安排后得到解决。萧烈帮她寻了一位闺中女大夫, 应她的意思开了避房事的汤药, 且对方有经验,做得极好。开的药也都名贵, 这几天一直在喝,心里头渐渐落了个安定。
如此一来, 真就无事可做。毕竟她答应过萧烈,萧文庄那边不可轻举妄动。而她成日待在内阁, 实在也没有太多机会出去搞事情。
有人护着是好事, 可有人管着却又太烦。再过得多些,大阁主到底不耐了。
响晴的天,身姿纤纤的女子穿着白衣束装,背着手朝外去。最近两天总有人提醒她别出庭园, 可这姑娘生就反骨, 越是让她不做, 她越要做。
果不其然, 心里头总觉得近来气氛怪异。才将去到园子里,远远就听到几名女眷在廊外闲聊。轻言细语,端庄中带着好奇。
细看之下,那家长里短的神情好生丰富,瞧得岳灵不禁顿住。品那窃窃私语,相当醒目。
“你们刚说的可是真?”
其中一位绿衫女子拧眉疑惑,环顾四周。而黄袍女子则凝神点头,煞有介事。
“这是自然,你还不知道?王爷对那女子当真宠爱极了。”
纠缠的思绪,段段萦绕心头,再到耳中。
“可是珩王那般精明的人,怎能甘心用它人剩下的?”
旁边女子察觉不妥,闻此忙让她收声,随后轻言道。
“什么剩不剩下,都说抢手的才是真。你看,这回上环山阁都带在身边,当真是离不得。”
阴阳怪气的口吻,无休无止,几人争相插嘴。
“啧,叔侄俩围着一位女子转,真真儿不叫事了。”
“可不是吗!”
字字带珠,就跟她们亲身经历似的。
廊外湖水波纹荡漾,映在眼中好生打眼。岳灵抱臂聆听,片刻之后换了个姿势,心知肚明。
“但我听说……那位江湖女子好像更钟意三皇子。”
“什么?”
“我见姨娘那边说的,她常在女眷中走动,知道得多些。听说那女子本就钟意三皇子,后来被人伤了心,这才心灰意冷跟了王爷。”
那口吻如同身临其境,听得岳灵不禁莞尔,挑挑眉,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怎的,跟王爷还委屈她了?”
旁的人不解,听罢赶紧回道。对方女子一扬眉,得意解释。
“这你就不知,女人心要是伤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跟王爷不过是寻个栖息之地,没准儿心里头呀,还是惦记着三皇子了。”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神情难以把控,引得好奇之人继续张口。
“那这样岂不是利用王爷?他能受?”
“呵呵,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问题了。”
“就是就是,与咱们无关。笑笑就好,别出去瞎传,啊?
女子说说笑笑,全当笑话似的。掩在廊下。传来一片清凌之声。
久久不得消停,三五成群杵在园中聊了好长时间。岳灵听着,倚靠栏杆漠然静立。思索其由头,左不过是有人背地里放了话,不怕死开始嚼她舌根了。
算日子,虽然珩王带她上环山阁的确很多人看见,可依照惯例,闲言碎语绝不会空穴来风。她有江湖传言这点不假,但在京中闺眷可没这么广的名声。若真要有,定是人刻意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