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到底没下狠手,那天只动手把人教训了一顿。而这家伙也是执着得厉害,见天追着往这跑。一眼认出岳灵,巴上就不肯走了。
虽说是志向远大,但也懂得撇下脸面。再者抱负为大,面子算什么。唯唯诺诺跟在姑娘后头,也不嫌臊脸。
听说这要搭一处棚,秦召立刻主动自荐,说什么自己干这行最拿手。岳灵当时吃着点心,瞧他如此言诉,狐疑地暼了一眼,最后还是不置可否应了下来。
反正干活缺人手,多他一个也不嫌事。她胆子大,眼也毒。抛开对小白脸的那点私心,知道这小子闹不出大的名堂,由也由他去了。
待到平坝林子旁,果真还是他干活最勤快,跑前跑后不带停,想到什么,搓了搓手便走过来。
“姑娘,您这夜里打算几时用饭呀?”
岳灵抬眼看天,复又将眸子落在他脸上,秀眉一挑。
“问这么多做什么?”
秦召躬着身不敢看她,女子面前失了脾性。
“不不,小的只是想帮忙布置布置。”
说得体贴,可对方倒不领情,懒懒地换了个姿势,漠然。
“搭好棚就走,旁的不必管。”
粉嫩白皙的脸,一双眼眸大而明亮。就这么有意无意地瞅着他,秦召也不知怎的,面色微红赶紧解释。
“可是……这蘅山的天气,时辰要是不对,风向就会偏了。”
他话真多,小妮子转移目光,望向不远处流淌的小溪。
“那又如何?”
“姑娘不是要放烟火?”
他很聪明,竖着耳朵听也能听来些消息。岳灵闻罢眸子微转,冷不防竟露了笑,口里轻嘲。
“你倒机警,让你上来就不错了,还敢掺和别的事。”
小子听着,不好意思抓头。他不傻,举止全凭习惯,依旧垂首,恭顺答。
“小的也是替姑娘和王爷着想,风大影响心境,到时费劲准备一遭,没落得好……可不膈应吗。”
此话在理,岳灵不禁侧目,接过旁的侍从呈上的热茶。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时辰最为妥当?”
“依小的看,不超过戊时。”
“可有何说法?”
他神色正经,提起这个愈发认真起来,停了会儿,一字一句道。
“蘅山天居北,这个时节日短。风从西南方向而来,待到此地,正好是戊时以后。”
这话听得女子微扬眉,瞧那一丝不苟的模样,不禁眼中浮起笑意。
“呵,你倒聪明,如何学来的?”
秦召知道此次上山是个机会,不肯怠慢,点头。
“小的自儿时起承袭家父祖传,到这代加以钻研,投入其中,整日废寝忘食……”
出口便滔滔不绝,结果很快就被面前的姑娘打断。
“得了,别说那些个废话,今儿你要布置得当,王爷那儿我自会帮你再说说。”
深知对方意图,她也道得爽快。秦召本是正色,听到此处忍不住抬眸。
“姑娘此话当真?”
四目相接,触上对方目光他连忙闪躲。到底是男子,对上这般漂亮水灵的姑娘难免生怯。
而岳灵倒不以为意,眨了眨眼,不耐。
“本姑娘最烦多话之人,要做就做,唠唠叨叨我便将你撵下山去。”
出言恐吓,不愧是搞事情的小妖女,吓唬人倒有一整套。秦召不敢多言,再次点头。
“是,小的一定不负姑娘所托,尽职尽责。”
饮去几口茶,女子也疲了,朝他方向摆摆手。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顺道把那边的孟广给我叫过来。”
“好,小的这就去。”
应得快,得她一言更加有动力,连着小跑往那头去。说起孟广,他白日护着岳灵,本是不愿见她搭理这口无遮拦的浑小子。可惜大姑娘天生反骨,性子起伏不定,说做便做。他拦不住,也只得作罢。
眼看那家伙自打上到山腰,人愈发来劲,怎么瞧怎么嘚瑟不顺眼。孟广攥拳,再看那主还用得顺当,也就更加来火。
抬步走近,秦召面色无常来到孟广周围,俯身抱拳,礼貌道。
“孟侍卫,岳姑娘那儿……有事找。”
知道他看不惯自己,出口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可谁知末了还是讨不到好。
“老实待着,要敢耍花样,我立马踹你下崖。”
又一次出言恐吓,瞧那气势当真不容人拒。秦召抿唇听着,哪敢多说半个字,只一味点头,继续听那几声意味不明的威胁,应和着,目送他离去。
再转头,平坝上布置得如火如荼,搭棚搬运,好一番忙碌。他没肯耽搁,理顺心神,继续埋首忙活去了。
第44章 044
这处名叫桃思崖, 是蘅山上一处非常美的地方。
夜晚到, 可以在此眺望底下排排村落, 感受零散堆积的光点,一眨一眨,莹莹跳动。傍晚还可观日落,渲染漫天彩霞, 万籁寂, 唯有眼底闪动的情意。无比浪漫, 是小情儿最适合约会的地段。
至少岳灵是这么认为,她看得准, 多方打听才选到此处。应景不说, 且还备了吃食, 怎么瞧怎么像蜜月中情侣的私夜, 呼吸满口都是甜蜜。
俯瞰一望无际的山野, 姑娘再不独坐着,背手站到崖边。目视他们搭起来的高棚,再眺望旁的小河, 蜿蜒绵亘,不知终点。瞧着那般惬意,扑面梅花香,一点也不觉得冷。
她就这么静立着, 身姿纤纤, 着了厚袄也不嫌臃肿, 宽绸带束的腰身小小一柳。乌丝及腰, 勾勒出倦倦娇娜的身型,静默中更添一抹神//韵。
孟广擦汗走过,远远就见着这美人在崖边眺望美景。他是不敢多瞧的,尤其知晓现如今她在自家主子那儿的地位。任凭如何,都不敢多看。
颔首走近,顺着她的目光往向下头。拱手拘礼,爽快道。
“岳姑娘,您找我?”
闻得人近,姑娘微微抬了眸子。
“嗯。”
片刻后偏头看过来,静静出口。
“知不知道王爷现在哪?”
男子抓头,回想刚才底下人的话,如实禀明。
“据他们来报,主子刚溜了一圈马回来,现应该在别庄。
她听后托腮沉思,不急不缓。下巴微扬,柔润的线条,肤如凝脂。
“找个幌子,酉时末把他请到桃思崖来,就说……”
“就说姑娘在这儿等!让他务必过来一趟。”
他赶紧插话,岳灵闻着一顿,挑眉。
“呵,你接得倒快。无端端说我在这儿等,王爷不起疑么?”
孟广听罢一愣,随后略略低了身子,早已没了最初的死板。
“姑娘这就放心,只要关乎您的事,王爷是不会多想的。”
说得理所应当,仿佛他俩的关系早已摆在人前,呈现相当透明的姿态。隐隐中带着尊敬,虽然直接,她倒受用。
“行,你自己看着办。我在这儿等着,有消息立刻来报。”
拍拍手,果断转身。孟广明了,话不多说赶紧应下。
“是,属下这就去。”
语毕,兴致勃勃的小美人儿抱臂朝高棚方向而去。备菜的小厮也已下山做准备,她就是个指挥办事的闲人,两手空空,拿定主意交给底下人做就成。
惬意的小日子,因为萧烈,她当真过得无拘无束,任性妄为到了极致。
耳畔时不时传来鸟鸣,忽长忽短。今儿天色不错,临到傍晚漫天霞光。飞鸟腾空盘旋,顶上好生热闹。她合眸听着,手指轻磕树干,神情慵懒极了。
美景配美食,淡色高棚内摆了小方桌,呈上的都是蘅山一带特有的菜式。不算大鱼大肉,但都有特点。末了她还准备了面条,等着对方到来再去旁的村庄借户做一碗,当做补齐长寿面,是个好兆头。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孟广那头办事利索,策马回到别庄,不足多时便知会自家主人。
萧烈刚沐浴出来,肩伤换了药纱。服过林穆给他配的药,才坐下没多久,孟广就回来了。
见此情形,那憨实男子故弄玄虚,死活不肯道出是怎么一回事。而萧烈心底又在乎岳灵的安危,被他一兜圈,很快垮了脸。
饶是珩王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一垮脸,日子便没法过。齐恒见状也是着急,忙给孟广那头递眼色。几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杵一块儿,姑娘家要做什么,不足多时就摊开了。
虽是有预知,但真的知道岳灵在为他精心布置,心底还是挺乐。冷着张脸教训了不会处事的孟广,在别庄继续等了阵。待到定好的时辰,这才换了身赤色常服往桃思崖而去。
他骑的马,从别庄过去很快就能到。而正当那时岳灵刚刚做了碗面端到高棚内。烫得赶紧捂了耳朵,热气腾腾,闻着都香。
她吸了吸鼻子,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这个时辰已经临近约定时间,她将前来帮忙的人尽数屏退了去,就留了她,和正往这来的萧烈。
小情儿亲密时间,留谁在此都是碍眼。但还是远远留了两位打杂的小厮,若要帮手的地方好唤他们来。
倚在桌前,一切就位托腮等候,时不时夹了点小食偷吃,眯了眼睛,打哪儿都觉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