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立刻去禁宫外探。”
孟广不敢告饶,对方一发力,他这种汉子都受不得。不明所以,被扯得脑子眩晕。
“可是王爷……”
“废话什么,王爷叫你去你就去。到时问起就说主子让你送礼表入宫。”
碍于此景,齐恒只得匆忙打断,朝他使眼色。孟广颤巍巍听着,心下明了,抱拳。
“是,属下遵命。”
他如同麻袋一般被人丢开,拖着步子爬起身,抬步继续往前去,来回辗转都没耽搁。
萧烈蹙眉而立,拳头捏紧发出咯咯声。齐恒不敢多问,只意味不明扫了眼里头,小声。
“王爷,您看此事,会不会是……”
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正式场合他拎得清情势,二话不说拂袖转身。
“回府再说,有消息立刻上报。”
“是。”
齐恒领命,不敢多说。眼瞧里头的议会正如火如荼,气势渐增。他也没敢表现出过多情绪,只得尾随主子进屋,继续办正事。
早该加强护卫力度,毕竟那小妮子本就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素日没事老在外晃悠。如今那一事过去已有些日子,即使没有先前那般焦灼,他也该提高警惕才是。
一场会谈下来,某人尽管如往常那般平静果决,可心底终究不是滋味。待到所有事情忙完赶回府中时,愤怒与不适也都藏不住。
得他归来,下人仔细迎着,随侍一边走一边小心禀报。鉴于岳姑娘出事,王爷正在气头上,谁敢触那逆鳞。前前后后斟酌字眼,道不出结果,子夜静谧,喧嚣止于街外。
丝丝缕缕的烦躁传入心底,待到无关紧要的地方,不耐烦丢过脱下的外裳官袍。步子加快,剑眉紧蹙,周身气压极其冷寒。
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是怪自己疏忽。怎能如此放任,就该好好将人护在府中才是。
急与愤上头,思考也变得极端。脑中有了千种可能,他本不是焦躁之人,可失的是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此刻夜深人静,寒风凛冽。时不时有微弱的雨点打了下来,萧烈回府几乎没有歇息。想到人,再念此刻处境,握了杯盏,摔碎,眸中一片冷意。
耗了大晚上,自别庄到此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守在前厅,等待底下侍从的答复。
那丫头没敌人,左不过是最先那场纠纷。近几日闹得最多的是魏娇那儿的事,可惜那些都不足以引出这场变故。缘由为何,心下明确。
遥想以往回府,听得最多的就是她的闹腾。今日没了她,府中一派清冷,更别说那日日消磨的寝居洛庭。
萧烈很烦,懒得用饭,连茶换酒几口下肚都不得停。心底汹汹如潮,吁出口气,再饮一杯,沉沉似郁。
他还从未如此烦躁过,一时气滞,什么心情都有。左不过拎清,也是他在外叱咤,最致命最不给活路的由头。
原来没有她在,他竟能如此焦躁难耐,多等一刻,都受不住。
第32章 032
房内火炉加了炭, 一丝丝暖意溢在鼻间。这样的天气本该觉得冷, 可此处布置周道, 待着倒还安逸。
厚厚的被褥堆积两旁, 躺下倚靠也是舒服。一间卧房, 不算特别大, 但好在该有的都有。窗纸厚,有宫殿独有的别致。陈设瓶盏,哪怕最不起眼的托盘都镶着精致的花纹。
檀香缭绕, 不同于那日的感觉。靠在褥中静静坐着,手脚紧束, 赤了脚。哪怕是最不顺利的当口,也没有半分受屈的架势。
这一日,距离她被掳走到今已有三天。自打自己被他们设计弄进宫, 岳灵倒没表现出多的恐慌。毕竟她也没受多大委屈。睁眼那刻就已意识到究竟着了谁的道。
反正这偌大的京师, 掰着指头也能猜到是谁。抓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文庄。
脚尖撬开地上的瓷碗,那是她先才不愿喝药而打翻在地的药碗。宫女怕她,受了束缚也是厉害。被瞪一眼,打翻碗连捡都不敢,转身小跑溜了出去。
这里是三皇子暂居的住所, 名叫长祁殿。鉴于他要下月才同霍大学士家的女儿霍予完婚, 所以现下还未搬离禁宫。
听说老皇帝最近迷上同他对弈, 来回主殿也是长有的事, 于是为了方便就住了下来, 估计挨到大婚才会搬走。
当然这些都不是她该关心的话题,大冬天被人掳走,颠簸至此受了寒,鼻涕长流还不肯喝药。她不急,旁的人倒不安生。
受命老皇帝嘱托亲自迎接了巴沙国的使节,三皇子近来可有的忙。手下好不容易搞了手段将人弄回来,搁了三天,也是今日才真正等到他回宫。
岳灵就这么端坐着,有兴致就吃口饭,没兴致谁的话都懒得搭理。
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逃离的法子。毕竟主角跟反派待一块儿,她的处境还是挺凶险。
正想着,门却被人从外打开。乌靴微抬,随扈亲自送入一位男子。看面貌相当柔和,儒雅中透着清俊。白衫墨束,不必想也知道,正是她躲了几个月,紧紧追捕她的三皇子萧文庄。
默然,岳灵抬眸打量,相当直剌剌的目光。不比旁的被囚之人,张扬又淡定。
男子是最先看到她的,清秀的脸,深邃的眸子。面色温润,瞧上去脾气很好。倒真一副主角该有的模样,正经,正色,大义凛然。
轻出口气,岳灵对这样的相貌倒没多大兴趣。实则那夜行宫偷窃也曾打过照面,没兴趣就没印象,懒得记他,除了知道是主角外。
静默,二人互相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倒是年轻男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不忍,甚至更多意味不明的东西。
恍恍间在手下那得知她这几月跟了自家五叔的事,萧文庄的表情变得相当难言。
印象中的岳灵清高,庄重。即使得不到他的爱,在他意识中同样没有自甘堕落。他五叔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在他内心一直是一种压抑的存在。曾几何时他崇拜过他,也曾害怕过他。
然而跟前这位昔日知己,得不到他的爱竟是主动搭上那男人。什么侍妾独宠,萧文庄觉得难以启齿,甚至还为她感到可惜。
女人的情爱当真如此善变,还是为了报复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萧文庄定定地吁出口气。
岳灵一脸平静,挑眉瞧他的反应。动了动脚趾,片刻后没有半分惧怕,倒是什么不想,往前轻轻踢了他一记。
“让下人呈碗粥,我饿了。”
猝不及防被女子的小脚碰到,萧文庄倏地一愣。毕竟以往的岳灵即使再出格,也不会做如此散漫不羁的举动。
拉过被人踢到的位置,萧文庄性子柔和,倒不会在细节上多介怀。
“他们说你已经吃过。”
淡淡的一句,屏着没去瞧她的反应。
以往杵着尴尬,尤其当她表明心意后。那时被他回绝,承认自己始终爱的只有霍予一个,再见面,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吃过就不能再吃么?还是这长祁殿……就缺灵儿一碗粥喝。”
她微抬眸子,懒懒地看向他。发丝滑落,几捋不安的碎毛正好搭在白皙的前额,看上去娇俏婉婉。
“岳灵。”
“诶。”
“你……”
欲言又止,在触上那双雪足时再次移开了眼。
细思这些日子的追捕,倘若不是她执意偷了那要命的玩意儿,萧文庄也不会真的狠下心与她对峙。因着从前有过那些不可说,即使他现下已认定霍予,但终究没有生敌的念头。
“罢了,你我间早不该多谈。把龙腾碎片交出来,那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
面对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人,三皇子仍尽可能保持气度。
只是岳灵懒得欣赏他这一切的表现,动了动束缚的手腕,眼也未抬。
“灵儿不懂皇子在说什么。”
出口相当随意,有恃无恐的做派当真失了往日的矜持。萧文庄愣了愣,随即出口。
“当初之事,我自知在情感上曾误过你。可惜那些都已经过去。即使你盗走碎片,我仍然不会与你再续前缘。”
多么杰克苏的口吻,岳灵冷眼瞧着。末了忍住隐了笑,微微摇头。
“岳灵,你何须装模作样。那夜大胆私闯行宫,不就为了……”
挑眉,为了什么?她抿唇不言,如同在看一件有意思的东西。束住的脚踝动了动,唇角微扬。
“呵,子渊仍如从前那般。就连生起气来,也是那样迷人。”
萧文庄不太习惯被她唤表字,咽了咽。
“岳阁主自重。”
她好整以暇地瞧他的反应,眨眼。
“若要夺回碎片,皇子有多种法子。何必要费尽心力,将灵儿掳进宫来。”
问得意味深长,试图转移注意力。毕竟萧文庄也是男人,还声称是对她于心有愧的男人。
“我只是念及往日情分,不希望你再继续错下去。”
话里大概是指她为了躲避追兵而同珩王的这些过往。哪知岳灵压根不答,身子轻挪。
“子渊,你看现在的灵儿,漂不漂亮?”
他一怔,没有说话。
“比起阿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