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感冒好转后又胃口大开,那是真的饿狠了!一连吃了八张饼皮,喝了一陶罐开水,才感觉到肚子里饱了。
黎池知道他这一觉睡得不短,今天肯定不是乡试第五天了,但他却拿不准究竟是第六天还是第七天。
都让主考官打开门给他送被子进来了——这贡院里除了同样歇在里面的主考官外,也没有其他人有被子了。那想必他昏睡时的情况肯定不好――甚至可能是很严重,有可能都生死悬于一线了,主考官这才可能破例给他送被子。
既然这样的话,他昏睡一天甚至是两天都有可能的。
黎池透过窗格看看外面的天色,应该是中午了,那现在就是乡试第六天或第七天中午,当然也不排除是第八天中午。
如果是乡试第九天中午……那就有点可怕了,从乡试第四天晚上一觉睡到乡试第九天结束前半天……
贡院里是有专人报时的,可报日期是在每天早上辰时,之后就只报时辰了。
黎池不敢等到明天早上辰时报日期时,再确定具体日期、再计算时间作答,万一今天就是乡试第九天了呢?那就太可怕了。
基于此种最坏的打算,黎池吃过饭之后,就立即架起木板桌子,开始作答最后的顺序为第一场‘杂宗场’的试题。
‘杂宗场’试题共三百道,相当于后世的填空题。涉及到了历史、地理、政令和律法等多方面的知识,对这时候的注重‘四书五经’、圣贤之言的读书人来说,是有一定难度的。
据说上一科乡试时,‘杂宗场’出来的分数简直惨不忍睹。
黎池他也是幸好一直在注重扩宽面,起初抄书挣钱就是抄写的历史和律法方面的,因此这两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剩下的地理和政令相关,也因为有了赵俭这个时不时给他寄书、互相通信的京城‘笔友’,也没有问题。
黎池现在算是大病初愈,身体里残留着病后的虚弱感,四肢无力。但脑子却像是扯掉了之前蒙盖着的纱幔一样,又如暴雨后的大地一样——清澈清明得很。
脑子清醒了,黎池拿起试题一眼看过去,就能得出答案。
前世国考,两个小时做130道行测题,他都是全部做完了的。虽这‘杂宗场’有三百道题,虽然不似行测题一样是选择题――而是填空题,但难度却是远远比不上行测题的。
这杂宗试题,就是那种‘傻瓜式’填空题,只要记得知识点就能得分,完全没有设计题目陷阱。
因此,黎池保持着约一分钟一道题的速度,花了五个小时即两个半时辰就做完了杂宗题。检查过后,答卷上也没有错漏的地方。
到此时,看外面天色已经将近傍晚了。
黎池将已经答好的‘策问场’和‘经义场’试卷又拿出来,又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卷首密封线内的姓名籍贯没有错漏,答卷整体没有涂墨错字、卷面整洁。
等黎池又从头到尾地将答案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之后,到底还是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乡试第一天写策问和经义的细纲和答题要点时,黎池的脑子还是清醒的,策问文章的架构立意、经义的作答要点都写的不错。
可之后乡试第二天写这三篇策问时,脑子到底还是开始有些晕乎了,虽然也完全照着细纲写出来了,可在遣词造句上还是没做到他的尽善尽美。
而经义题黎池在是乡试第四天作答的,是在第三天感冒加重后不得不休息了一天后的第四天。虽然作答时他自我感觉脑子还算清明,可当时他的自我评估有点偏差。
经义作答要点倒是都答出来了,但同样地,在遣词造句和体现个人思想上有些欠缺,就好比当初县试时一样,答案显得有些死板。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他感冒后四肢酸软乏力,在书写答卷时落笔缺乏力道,一笔‘台阁体’只在表面达到了‘秀润华美、正雅圆融’的要求,却缺乏一点内里的苍劲有力。
不过答卷已成、无法更改,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检查完,黎池又把试题、答卷和草稿纸小心整理好收起来,到时可以直接拿出来交卷糊名,笔墨砚台也收到考篮里。
然后黎池就把晾干了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束好头发,将自己拾掇齐整。如果今天是乡试第九天,那他立即就可以交卷。
“酉时已至。”“酉时已至。”“酉时已至。”……报时的士兵开始在贡院里走动报时。
酉时即17时至19时,酉时已至即刚到下午五点。黎池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也没听到‘酉时已至’后的下文,于是得出结论:看来今天不是第九天,否则这时候就要开始糊名交卷了。
既然如此,黎池就开始生火烧水准备晚饭。
黎池感冒鼻塞的症状已经没有了,因此在他就着开水吃饼皮的时候,就闻到了萦绕在鼻间的……不可言说的夜香味。
这气味的来源,有来自于他所在这间号房里‘床’底下的夜壶里,也有来自内外通风的窗格外……
黎池可能是没饥饿到中午刚醒时的那种程度,闻着无处不在的味儿就没有胃口了。硬塞了两张饼皮、灌了半罐开水后,就草草了结了这顿晚上。
之后黎池就熄了火,上床裹着被子睡觉了。病后初愈的身体本来就虚,又做了一下午的高速脑力活,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巡视的赵俭和梅翰林,从甲三号考棚的窗格里看进去,看见床上缩在被子里睡得小声打鼾的黎池,也放心地继续去巡视了。
次日早上,一夜酣眠的黎池按时醒来,但却裹着鸭绒被在逼仄号房里赖床了。不管今天是乡试第几天,反正他已经答完了、随时可以交卷离场,起那么早作甚。
黎池赖了会儿床之后,报时的士兵终于在贡院里走动报时,而早上辰时的第一轮报时还会报日期。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乙未年八月二十四日,辰时已至。”
……
八月十八日是乡试第一天,则八月二十四是乡试第七天。
黎池心念一转、换算了日期,看来他只昏睡过去了一个白天和夜晚,现在离乡试结束还有三天。
在之后的三天里,黎池就在吃睡与睡吃之间度过,也将病后初愈的虚弱养好了两三分。
乙未年八月二十六日,即乡试第九天,傍晚酉时报时之后。贡院内响彻三声锣响,标志着为期九天的乡试结束,开始糊名交卷。
按照考棚号数顺序,甲三号房的黎池在糊名交卷的前三之列。锣响后不过一会儿,他所在考棚的门就自外面打开,监察学官、正副主考官一行三人走了进来,开始给他的答卷糊名。
黎池在静等糊名密封时,眼神不经意间扫过站在一旁监督的监察学官的脸。
在接近傍晚时的稍显昏黄的光线中,黎池看清那张脸之后,他先是愣怔片刻,然后就转头看向床上的那床锦被……
“甲三号糊名完毕,请考生立即离开,不得喧哗逗留。”
黎池提着考篮,低眉垂目、姿态恭谨地向三人微微一欠身之后,就跟在带路的士兵身后离开了考场。
赵俭侧头目送着黎池消瘦的背影,消失一排考棚的尽头转角处,然后他就转头继续监督梅翰林和林学士糊名了。
现在这个场合和时机,不适合交谈解释。
第50章
黎池迎着天边晚霞走出贡院的时候,胸中生出了一种犹如隔世的恍惚感……
挤在人群中的黎棋和黎湖,看到从贡院中走出的那个身形消瘦的人时,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是他们家的小池子!
“小池子,你这是?”黎棋挤出人群,上前扶住黎池,“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黎池今早特意拾掇了自己一番。虽然九天没洗头洗澡、也没换衣服……但只看表面的话,他现在的样子绝说不上蓬头垢面。
不过若是凑近,就能闻出他身上积攒九天九夜的,源于时间的味道……
亲近之人如黎棋和黎湖,自然一眼就看出黎池消瘦得厉害!黎池平日里是身如修竹,可经过一场乡试后,就瘦得形销骨立恍如一根麻杆了!
“爹,湖哥哥。”一旦离了那间逼仄封闭的昏暗号房,见到熟悉的亲人,黎池的心陡然就放松不少。
“不过是在考场里生了一场病而已,现在已无大碍。”这一场乡试考得黎池身心俱疲,他现在不想继续面面俱到、体贴他人,整个人都表现出‘不想多说‘的样子
“小池子看着是遭大罪了,我们赶紧扶他回去,然后请个大夫来给看看。”黎湖说道。
黎池将身体靠在黎棋和黎湖身上,任由两人将他搀扶回去。
从贡院大门出来,过街后再走不远就回到了他们租住的院子。
黎湖将黎池送回小院,就立即转身出门去请大夫。黎棋则将黎池扶到屋里,想让他躺下休息。
不过黎池拒绝了,“爹,我想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黎棋自然是顺他的意答应了,“好,那你先在这坐着,我这就去给你烧热水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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