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妃也不禁嗔怪:“是啊,你这孩子怎么又拧上了?一个镯子而已,你表妹也是难得进宫,你这做姐姐也该拿出些气派来才是。”她早便觉得女儿心窄小气,眼下虽不好发火却还是不免道,“你这孩子,怎的越发小气了。”
姬月白只是眉梢一挑,反问道:“我有什么东西,母妃难道还不知道吗?这样的好东西,我也没几样,这是皇祖母赏我的。若我此回给了小表妹,来日皇祖母问起来,我这儿又该怎么说?”
张淑妃一噎,一时儿竟是说不出话来——她素是不把姬月白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清楚姬月白的首饰东西,哪里又能猜着这镯子是方太后给的?既是方太后给的,她还真是再说不出要叫姬月白送镯子的话了。
张燕歌来回看着张淑妃还有姬月白的模样,隐约明白这镯子怕是要不到了,当下嘴角一瘪,马上便要哭了。
此时,张老夫人手上的木拐杖终于又动了。那拐杖沉甸甸的底部在地上敲出一声闷响,她冷冷呵斥张燕歌:“行了。”
说着,张老夫人抬起眼,看了张燕歌一眼:“三丫头你过来,你表姐的见面礼,我替她给你。”
张燕歌原还要哭闹一翻,眼下被张老夫人这样冷冷的扫了一眼,只觉得脖颈凉飕飕的,当下便如被掐着了的鹌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这就抬步到了张老夫人身后,再不敢说什么见面礼了。
张老夫人语声和缓的与姬月白道:“燕歌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还望殿下莫要与她计较,只当童言无忌,听过就忘。”
姬月白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人这话说的——大表姐是不懂事,小表妹也不懂事,怎么说的到好似张家教出来的姑娘都不懂事似的。”
“你放肆!”张淑妃终于缓过气来,她一张娇面气得发白,终于再压不住火,伸手在案上拍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胡话?先皇后,还有你母妃我难不成就不是张家教出来的姑娘?你这是说先皇后和我不懂事了?”
姬月白垂下眼,神色不动,心里却是暗道:别说,无论是孝全皇后还是你,都没懂事到哪里去。
眼见着这对母女又要闹僵,张夫人连忙开口解围:“娘娘莫气,殿下也是随口一说。可别话赶话的伤了母女感情。”顿了顿,又笑,“说来,殿下约莫也是没见似燕歌这样小的妹妹,一时儿也不知该怎么做姐姐呢.......”
张淑妃本还想要借机教训女儿一通,可眼见着嫂子那头递来的殷切恳求的眼神,只得把气火往喉咙里压了压,咬牙道:“都是叫我惯坏了!”她接着张夫人的话勉强往下说,“我这做母妃的,心里也只有盼她好的。只盼皎皎日后懂事些,能学着做个好姐姐.......琼昭仪才查出身孕,若是能添个公主,她这做姐姐的,难不成也要和今日对燕歌似的冷脸冷声?”
姬月白懒得应声,只抿了抿唇。
为着缓和气氛,张夫人只得又硬着头皮问道:“倒是没听着琼昭仪的事儿......”
“也是才查出来的,月份浅儿,连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张淑妃说着说着,心思倒是又转到怀着身孕的琼昭仪身上,有些儿泛酸,“正好赶上陛下圣寿,倒是叫陛下那儿好一番高兴。偏琼昭仪胆小,说是眼下月份浅,圣寿节这会儿人又多,特特求了陛下调一队禁卫军守在她的芳华殿——陛下竟也许了.........”
姬月白本只是可有可无的听着,听到这里却忽而觉得心头一跳,隐约觉出不对来。她一时也顾不得突兀不突兀,开口问道:“调了禁卫军?是哪位统领负责?”
张老夫人和张夫人闻言,眼角余光都往姬月白处撇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模样。
张淑妃却正想着琼昭仪有孕后恃宠生娇的那些个事儿,顺口应了一句:“......好似,是个姓白副统领?”
姬月白却已顾不得这些。她藏在袖中的手掌不由攥紧了,指甲抵着掌肉,生疼生疼:白老将军的独子,白启的亲爹白守义就是在禁军当差。
作者有话要说: 白启:说来说去,反正我就只听说我似乎是要出场了~
又好晚,不过这章还是很肥哒,亲亲小天使们mua! (*╯3╰)~
☆、守义
姓白, 又在禁军里,姬月白略一动脑便能猜到:眼下这位奉命在琼昭仪芳华殿外的白副统领八成就是白启亲爹白守义。
对于琼昭仪这个人, 哪怕联系上前世的记忆, 姬月白也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和印象——虽然皇帝如今对琼昭仪这位新宠颇为喜爱,琼昭仪又有孕在身, 仿佛真就要马上走上生子封妃的光明大道了一般。但在姬月白前世的记忆里, 此人早早病故, 甚至去的比方太后还早。
而且, 姬月白记得十分清楚:前世的琼昭仪从未怀过孕。甚至,前世的时候,直到皇帝驾崩,皇帝膝下也只有四子二女,也就是说四皇子之后,宫里便再没有添过皇子或是皇女。
当然,姬月白也并不是顽固到不相信变化的人, 她心里其实很明白:前世之事绝非是一成不变——她的重生就好像是在湖中央丢了一块石子,从湖心泛开的涟漪会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 波及到更深更远的地方。甚至,因为她重生后做过的那些事情,许多时事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 只怕很多人和事都不能再以前世的刻板印象来看待——就比如她本人,前世她一直都没能出永安宫,一直受张淑妃和张家辖制,可眼下却早已搬出了永安宫, 提前见到了傅修齐。所以,琼昭仪怀孕这事也并非不可能。
唯一叫人怀疑的是琼昭仪的要求——她孕中多思多虑,因为担心被冲撞或是意外而求皇帝派人在身边护卫倒也不是大事,可她特意向皇帝要了禁军护卫那就有些逾越了,若非当今是个看重子嗣的人,如今又正宠爱琼昭仪,哪里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前世没有怀孕过的琼昭仪忽而有孕,还因为有孕而求皇帝调禁军护卫,这已算是有些奇怪。最奇怪的是,这事正巧就扯上了白守义。
白家祖孙三代,白老将军驻守边境,抵御北蛮,堪为大周铁壁,乃天下皆知的名将军神;白启亦是年少早慧,被赞是将帅之才。前世,白家虽因于首辅的污蔑而被皇帝问罪,但白启却因为白老将军的提前安排而幸免于难,成了白家流落在外的仅剩骨血。在北蛮入关的乱世里,也是白启将白家旧部散兵联结成军,其后还与傅修齐结盟,一同驱逐北蛮,是当时国内几股乱军中年纪最轻、气势颇盛的一位将军。
有这样一个父亲,这样一个儿子,白守义反倒被衬得平庸无奇,直到如今也不过是靠着家里在禁军中做了个副统领,现在还被人暂时调了出去,护卫琼昭仪这么一个后宫妃嫔,想来也是个不得圣心的。若非姬月白前世时遇见过白启,曾经听白启无意间说起家事,恐怕如今都不会太关注白守义这个人以及他的事。
前世里,白家被问罪时姬月白连十岁都不到,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后来年纪渐长、懂事了的时候,白家的事情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她也只是隐约猜着那应该是于首辅为了铲除排挤谢阁老而下的手。后来,她在奔逃流离的路上意外遇见白启,对方也对白家当年之事讳莫如深,只是因着皇帝问罪白家之事对她这个公主恨屋及乌,多有厌憎。
只是,那时的白启再厌恶姬月白,到底还是救了她一命,甚至还因为一些原因将姬月白留在身边待了几日。姬月白还记得对方无意间提起过当年之事——于首辅最初要设计陷害白家时便是从白守义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如今,这事忽然牵扯到白守义,姬月白自然忍不住有些担心:因为傅修齐献策之故,谢阁老联同工部许多水利专家一起修改治黄方针,就连李侍郎在南边治黄修堤也卓有成效,黄河两岸到了现今六月都十分安稳,这才叫皇帝也能过个好寿。除却最初朝上献策的平阳侯得了清名之外,住持此事的谢阁老和李侍郎可谓是居功甚伟,朝内朝外都赞他们治水有功,就连皇帝也连连嘉奖赏赐,一时之间还真就成了继任首辅之位的热门人选。
可,以于阁老的为人,真能风光月霁的在边上看着不使坏?
姬月白稍微想了想,都觉得于阁老怕是早就急得坐不住屁股,指不定就真憋着什么算计人的坏招。
谢阁老亦是官场老狐狸,油浸泥鳅,滑不留手,错过此回治黄之事,一时间怕还真难再找错漏,若还想从谢阁老门生或是盟友身上找出足以牵扯到谢阁老的错漏。那么,说不得于阁老还真要提前对白守义下手从而拉下白家,在这紧要关头借白家扯一扯谢阁老的后腿。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姬月白一个人的怀疑,可她心里既是存了这样的怀疑,便已觉得十分心焦,甚至担心此时琼昭仪的芳华殿又或者白守义那一处已经生出什么变故。这样的情况下,她哪里还能在永安宫安坐?只恨不能插翅飞去芳华殿。
只是,张淑妃固然好糊弄,可张老夫人和张夫人却都是心细如毫的缜密之人,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表现得太奇怪,只怕是要引起她们的怀疑。若她想不引人注意的离开,那就要寻个合理的离开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