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瑶琴面上更是羞愧,忙又要跪下与张淑妃告罪。
张淑妃素来偏心侄女,心里一直都觉得那些事都是姬月白惹出来的,这会儿听着侄女儿要告罪,连忙扶了人起来:“你这孩子啊,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压。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要计较这么多了?再说,当初那事儿,原本就与你没什么关系........”
“母妃这话便错了。”姬月白正从门外进来,听着殿内的对话,她便抬起眼去看殿中诸人,清脆脆的反问道,“当初父皇口谕逐表姐出宫,可不就是因为表姐推了我下水,怎么就和表姐无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些,明天尽量赶在十二点前。没有存稿的日子就是这样艰难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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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养
姬月白一入门便脆生生的将皇帝的口谕拿来说了一遍, 自是理直气壮得很。
其余人却也不能开口驳了圣意, 殿内跟着静了一瞬,只能听见姬月白那轻缓又从容的脚步声越传越近。
张瑶琴脸上的羞愧仿佛是被某些东西凝固住了, 明眸中似有屈辱愤恨之色一闪而过。
还是张老夫人反应最快,转头呵斥起张瑶琴:“圣明无过圣上, 先时公主出了事,陛下口谕逐你出宫, 是小惩大诫。你原该好好静思己过才是,今儿见了娘娘与公主, 怎的还不赶紧告罪,求公主宽恕?”
张瑶琴也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家里暂时还不想与二公主撕破脸,不敢再耽搁,咽了满腔的屈辱和愤恨,这便膝行上前去, 垂首泣声道:“往日之事,我已知错, 还求殿下宽宏.....”哪怕只是跪着,张瑶琴也是跪的端正笔挺,姿态优雅, 肩、背、腰连成一线, 显出世家女精心调养出来的动人仪态。
正坐在张淑妃右下手的张夫人此时也接了话,轻声细语的道:“女不教母之过,真说起来, 也是我这做娘的惯坏了瑶琴,亏得陛下当初罚了她,要不然她还不知轻重呢。若殿下今儿还不肯饶她,不若我这做娘的代她领罪。”说罢,张夫人扶着椅柄,这边要起身下跪。
一直沉默着的姬月白此时终于绽开笑容,伸手扶了跪在自己身前的张瑶琴起来,叫住了要起身的张夫人,轻轻快快的道:“外祖母与舅母也说了,当初那事,父皇已是罚过,我哪里又好抓着不放?”
张老夫人和张夫人这对婆媳都是一般的精明缜密,虽眼下把姿态和口吻放的很低,可言语之间却还是有意无意的提醒姬月白:皇帝当初为了落水之事已逐了张瑶琴出宫,已算是罚过了,万万没有一件事罚两遍的道理——姬月白要是再抓着不放,甚至“逼得”张夫人这舅母请罪讨饶,那就真就有些胡搅蛮缠,心量狭窄了。
姬月白没再歪缠,这头松了口,紧跟着便抬步上前去给张淑妃请安行礼,又问了张老夫人和张夫人这两位长辈的好。
张淑妃一见着姬月白便有满腔的无名火,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想要训斥几句。可她才抿了抿唇,忽而又想起姬月白先前的种种手段和母亲嫂嫂之前的叮咛,不得不把那快要出口的气话又给咽了回去,勉强挤出笑脸来,嗔怪似的道:“你这孩子,既是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因着口不对心,张淑妃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庞看上去有些僵硬,就连上面的笑容也仿佛云雾,一吹就散。
姬月白笑了笑,目光从张淑妃身上移开,从左下手坐着的张老夫人到右下手坐着的张夫人,再到张夫人身后的两个张家姑娘和张瑶琴,轻飘飘的掠过,面上笑靥生花,脆生生的笑应道:“母妃勿怪。您往日里总说外祖一家不是外人,我想着,既不是外人,想来也不必太拘礼。再者,听说外祖母一家都来了,我这心里惦念的很,一时儿急得见人,竟是走得匆忙了些.......”
她小孩家的,这么一番话下来,倒是有条有理,有模有样,仿佛真就是个惦念外家的小姑娘一般。
张淑妃却是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口蜜腹剑的孽障”,面上勉强一笑:“你说的也是,一家子人是不必太拘礼.......”她平日里见了女儿,少有好颜色,前些日子又闹了那么一回,此时咽了那些个骂人的话后竟也寻不出什么好话应对,只得用眼角余光往左下手的张老夫人脸上转了转。
张老夫人眉眼低沉,慈眉善目,仿若庙里那不动声色的神佛。可她手上却轻轻动了动,木杖恍若无意的往对面张夫人处一点。
张淑妃转了眼去看,见着立在张夫人身后的三个侄女儿,倒是终于想起了话茬,抬手与其他两位张家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来与姬月白见面,口上与姬月白道,“瑶琴你是早便熟了的,另外两个姐妹往日里也不常进宫,你也没见过几次,想来也是记不大清了。今儿正好撞见,你们表姐妹几个,是该多亲近亲近,多说说话。”
张玉笙和张燕歌闻声便上前去给姬月白行礼,规矩似是学的不错。
姬月白自然也跟着抬眼,仔细的打量着张玉笙和张燕歌。
因是入宫,张家三姐妹的钗环裙袄和妆饰皆是一般无二,只是模样上却是各有不同,便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张瑶琴清丽秀美,气质卓然,如堪称仙品奇卉的金佛手;张玉笙比张瑶琴小一岁,杏眸桃腮,颊生笑靥,如娇美明艳的春日桃李;张燕歌年纪最幼,就连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去,形容尚小,一派天真,如可爱讨喜的绣球花。
单看外表气质,张家的姑娘确实是很拿得出手,怪不得张家有底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宫里送人。
虽然前头张瑶琴碰了壁,见识了姬月白这“坏脾气”,可张玉笙和张燕歌显然并不怯场,态度恭谨又不失亲昵。
姬月白想着先前已借张瑶琴发了一回火,倒是不好真叫人下不来台,这便道:“表姐表妹都不是外人,很不必这样见外。”
“殿下宽宏,可我们做臣女的却也不好放肆。”张玉笙说着,目光往姬月白脸上一转,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容,颊边笑涡深深,“我早便听说殿下生得颇似娘娘,今日一见,可不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淑妃素以美貌闻名,早年还有国朝第一美人之称,张玉笙这话可算是从侧面称赞了姬月白的容貌。
这小姑娘家多是爱美,若是得了旁人的夸赞,多半是要高兴的。可姬月白却不一样,她自知自己和张淑妃并不很像,也打心眼里不愿意和张淑妃有什么相像。所以,她听着张玉笙这话反倒挑了挑眉,更是不高兴起来。
张燕歌却是一派儿的天真模样,仿佛真就是拿姬月白这表姐做亲姐妹一般看待。她只比姬月白小一岁,身量也相差不大,这会儿便伸手攀住姬月白的手臂,亲亲密密的道:“我是头一回见表姐呢,可一见面便觉亲近得很.......”说着,她扬起雪白的小脸,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撒娇似的摇了摇姬月白的手臂,道,“姑母刚刚给了我一个项圈做见面礼,表姐呢?也有见面礼吗?”
因着张燕歌年纪还小,白嫩可爱,看着也是一团儿孩子气,这会儿仰起脸撒娇卖乖的讨要东西,竟还很有些天真可爱的模样。
张夫人眉心一蹙,正要开口把话绕过去,偏上头的张淑妃却已被小侄女这孩子话逗得一乐,笑了开来,一面点头笑应,一面与姬月白道:“是了是了,皎皎你这到底是做姐姐的,是该给妹妹一份见面礼。”
张淑妃既开了口,张夫人做嫂子的也不能立刻拆台。而且,张燕歌是二房魏氏老蚌含珠生出来的嫡幼女,到底不是张夫人亲生,张老夫人这做祖母的不先开口,张夫人这做大伯母反倒不好在外人面前说教太过。所以,张夫人只得顿了口,暗道:也是该叫张燕歌这眼皮浅又爱闹的小侄女儿吃个亏儿长点记性——在家和长辈姐妹讨要东西,家里人不与你计较便也罢了,在外要还是这般做派,总有碰壁吃亏,教你做人的时候。
张家养女儿,这长幼之间却也有些不一样。府里的嫡长女乃是要寄予厚望,严加管教的,似当初的孝全皇后,如今的张瑶琴;这嫡幼女用处少些,多少有些娇惯,便似张淑妃和眼下的张燕歌。张燕歌年纪小,生得又是这样的玉雪可爱,早被家里娇宠惯了,往日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下得了张淑妃的话,她便添了许多底气,竟是要伸手去摘姬月白手上的百宝镯,脸上笑容也依旧天真可爱:“表姐这镯子真好看,要不然,就给我做见面礼?”
姬月白手上的镯子确实是精致非常,纯金做底,镶嵌着珍珠、琉璃、玛瑙等佛家七宝,最难得的是这七宝大小、光色皆是一样,明亮璀璨,戴在手上也是宝光耀目。张燕歌早在姬月白入殿时便瞧见了,她性子颇有几分娇蛮,往日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下既是看中喜欢了,自然是想要到手的。
姬月白却将张燕歌攀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给扯了下来,淡淡道:“不行。”
张燕歌手臂被人甩开,已是不悦,冷不防被人拒绝,脸上一僵,随即便红了眼睛,委屈的道:“一个镯子而已,表姐也不舍得吗?”说着,她便要哭了:往日里在家,只要她一哭便再没有什么东西是要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