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自小顽劣,活到如今也多是糊里糊涂。若是以往,遇着这般的难事,他或许会如鸵鸟般埋头沙中,逃避现实,自欺欺人。可如今这事却又牵扯到了张瑶琴,想起张瑶琴的一颦一笑,他竟也难得的生出些勇气来,心中暗道:那两回原就是他糊涂,趁着对方酒醉行事,是他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如今,张瑶琴又有孕在身,怎的还能叫她因此受累?
这般想着,三皇子倒是咬了咬牙,独自来了延庆宫,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事情解决,断断不能牵扯到张瑶琴!只是,他这点儿强自鼓起的勇气在见着许贵妃的那一瞬便已消散了大半,只能勉强板着脸,可那到了喉间的话却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许贵妃却是见惯了三皇子这般的人,很有些耐心。
抬步入了内殿后,她便先请三皇子坐下,想了想,倒是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喝茶?”顿了顿,又微微有些歉然,“我这儿只剩下去岁的旧茶,不知可能入口?”
三皇子沉默片刻才道:“热茶就好。”
许贵妃微微颔首,抬眼与左右宫人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宫人端着小茶盘上了热茶来。
三皇子接了一盏放在手里,并没有喝,而是抬眼去看许贵妃。
许贵妃知他心急要说事,面上却也半点不显,顺势也接了一盏茶在手上,然后方才抬手令左右宫人退下。她说话时的语调依旧从容,不疾不徐:“殿下既然过来,想必也是已经想清楚了?”
三皇子有些警惕的看着许贵妃,眼睛微瞪,沉声道:“想清楚什么?”
许贵妃朝他一笑,美艳的颜色正如花蕊正中的露珠:“当然是你和太子妃的事情?”
这话很轻很淡,可三皇子却是脸色一白,如遭雷击——虽然他早前便已预料到许贵妃可能知道这事,今日请他过来也是要说这事,可是人便会有侥幸心理,他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些侥幸,如今许贵妃轻描淡写便将他全部的侥幸都打碎了。
只是,危急关头,三皇子的脑子难得转的快了一些,仍旧不愿就这么认了:“我与太子妃的事情?凡事都要讲证据,娘娘此时说这话,不知是有人证,还是物证?若两者皆无,那便是刻意污蔑!”
三皇子不认,许贵妃也不急,反到是低头抿了一口热茶,语声淡淡:“殿下不必激我,若无证据,我也不会来与殿下说这些。更何况,太子妃腹中那个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之前全三殿下仔细想想,也是为了你好——现下,孩子在太子妃腹里,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可若是等孩子生下来,五官长开了,想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孩子究竟像谁。到时,太子起了疑心,三殿下再想这些事怕也晚了.......”
三皇子仍旧负隅顽抗,牙关咬紧,发出咯吱的声响,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自然是像太子和太子妃。”
许贵妃轻嗤了一声:“三殿下这话,自己信吗?”
三皇子不应。
许贵妃便用讥诮的语调接着道:“这几年来,太子和太子妃明里暗里,使劲浑身解数,仍旧不曾得子。偏偏,就在你和太子妃一夜春风的一个多月后,她便有孕了,正好也是一个多月的身孕.......”
“你说,这孩子究竟是你的,还是太子的?”许贵妃的语调仍旧是慢悠悠的,一字一句极是清楚,可那每一个词句里亦是暗含讥诮。
三皇子的脸色也渐渐由白转青,隐在袖下的手掌不觉握紧了起来。
许贵妃却是神色不变,接着往下道:“你猜,太子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会如何对你,如何对太子妃,如何对那个孩子.....“
三皇子一张脸涨得青红,一动不动的盯着许贵妃,终于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娘娘请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拿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恐吓我?!且不提那孩子究竟是谁的,究竟会像谁。那终究以后的事情,谁又能一定确定?”
许贵妃神色不动,仍旧是顺着之前的话往下道:“我只是想劝殿下,哪怕是为着自己和太子妃,还有那个孩子,早做打算。”
三皇子咬着牙没说话。
就像是蛊惑人心的艳鬼,许贵妃微微挑眉,以最轻柔的语调挑动着人心最深处的**:“如今两国交战,太子已至北境,若战场上有个意外,想必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她一双妙曼的美目盯着三皇子,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只要太子不在了,谁又能怀疑你,怀疑太子妃,怀疑那个孩子?甚至,你与太子妃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
三皇子仍旧没有应声。
许贵妃轻笑了一声:“三殿下还是好好想想我的话。月底便是兵部派人押送第二批粮草前往北境的时候,或许,三殿下到时候能想通此事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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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上要给小皇孙摆满月宴,姬月白自然也要出宫去捧个场。
俞侧妃还在坐月子,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出面,最后也是大皇子妃这个做嫡母的抱着孩子出来转了一圈。
因着这是皇家孙辈里头一个男孩儿,皇帝那头也是接连赏赐很是看重,在场的人自然是各个称赞,一个说这孩子鼻子高五官清俊,一个说这孩子天庭饱满有福气;还有说这孩子哭声响亮有力气的.......
姬月白也跟着瞧了瞧:比起才出生时那皱巴巴的模样,福哥儿如今倒是长开了许多,渐渐显出白嫩的模样。只是,仍旧很小。
瞧着他病猫似的模样,姬月白都有些怀疑这个不足月生下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这年头,孩子实在是太容易夭折了,没病没灾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样胎中受惊不足月生下的?
当然,对着大皇子妃,姬月白还是要笑着说一句:“之前听皇嫂说这孩子额头生得似大皇兄,我还不信,如今瞧着果然是有些像。”
“毕竟是父子,骨肉至亲。”大皇子妃也跟着笑了笑,只是这话说的却是有些意味深长:这是大皇子的骨肉,可却算不得她的。
不一时,大皇子妃叫乳母将这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先抱回去,与诸人解释道:“孩子还小,不好多吹风。”
在场的人自然是十分体谅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等我吃完晚饭继续
☆、上门
虽然福哥儿是被人抱回去了, 不过很快便又有嬷嬷和宫人抱了平乐郡主进来。
比起对待小皇孙时那种近乎标准的慈和可亲, 对着平乐郡主时, 大皇子妃面上的慈爱显然更加真切。
姬月白觉得, 大皇子妃看着平乐郡主的眼里都是发光的。甚至, 大皇子妃也不假人手, 亲自将平乐郡主从嬷嬷手里接了过来, 搂在自己怀里。
今日大皇子府上摆宴, 平乐郡主也要出来见人,自然也是特意打扮过的。
只见她一头乌黑浓密的小发被人用镶红宝的小发环扎成两团鬏鬏, 衬得她一张小脸蛋又白又嫩。因着这满月酒也算是件不大不小的喜事, 平乐郡主身上也穿了一件大红色绣缠枝花卉的长袄, 颈上带着宝石璎珞项圈,整个人喜气洋洋,小脸蛋儿更是粉扑扑的, 实是可爱极了。
平乐郡主也快两岁了, 已会说话,只是有时候说得高兴了, 就变成了那些谁也听不懂的叽里咕噜。在大皇子妃的引导下,她还歪着头朝姬月白笑了笑,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小姑姑。”
童音稚嫩,清脆可爱,实是叫人喜欢得很。
姬月白只觉得一颗心也被她叫软了,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儿在平乐颊边米粒大小的梨涡上戳了一下, 声音也软了下去:“没想到,平乐这么小都要做姐姐了。”
小孩的脸蛋白嫩出奇,姬月白也不敢十分用力,生怕戳疼她了,只轻轻一碰就收回了手。
大皇子妃也甚是疼爱这个女儿,伸手在女儿的鬏鬏头上摸了摸,也跟着姬月白笑语:“可不是嘛,不过你别看她这模样,其实她还是很会做姐姐的。早前还吵着要把自己的糖留给小弟弟呢........”
诸人自然是一叠声的赞起平乐郡主友爱手足云云。
平乐郡主正是活泼好动时候,便是到了亲娘怀里也不安分。方才呆了一会儿便觉不耐烦,于是她又伸手蹬腿的挣扎着,恨不得挣开大皇子妃的怀抱,自己跳去地上去折腾。
大皇子妃看着女儿手舞足蹈的模样,心里其实也是软得很,偏她嘴上还要嫌弃几句:“这丫头也不知是像了谁,天生的古怪脾气。人家孩子都爱黏人怀里,偏她不爱叫人抱着,才学会走路便要自己走.......”
姬月白笑着捧了一句:“想来也是随了皇嫂你的——早便听说皇嫂你是将门虎女,颇得永毅侯真传,身手了得。”
大皇子妃闻言先是一笑,随即又不免叹气:“什么真传不真传的,要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永毅侯倒也喜爱女儿,也曾亲手教爱女骑射弓马,大皇子妃还会打长拳使长鞭。可这有什么用?等到了婚配的年纪,永毅侯夫人便直接将她的兵书长鞭都丢了出去,压着她学那琴棋书画,各种滋味实是难以言表。
想起往日的事情,大皇子妃不由又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女儿柔嫩的小脸蛋,心里也是软软的,暗忖:不过,女儿到底还是比她好些,一生下来便是郡主之尊,倒也没什么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