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此回乃姬月白动手,事情也算是做的不留痕迹,明面上才没给东宫落下实际上的话柄。
张淑妃闻言,脸色都白了:“怎,怎么可能?”
姬月白没应声,张淑妃犹自惊疑,一张皎若明月的面庞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延庆宫那贱人胆敢作出这样的事情,如今人证物证都在,陛下真能轻拿轻放的饶了她?反倒还要疑心我们?”
姬月白淡淡道:“不轻拿轻放又如何?许贵妃在父皇面前以死辩冤,血溅三尺,父皇的心已是软了三分;且她如今伤的这样重,自然是要放下手中宫务,闭宫养病,示弱与人,时日一久,父皇想起她的好来又要心软三分;等到年底平乐郡主办周岁宴,父皇看着乖巧伶俐的大孙女,看着大皇子府大肚便便的俞侧妃,看着孝顺懂事的大皇子与大皇子妃,自然更是要心软三分...........”
这三分、三分又三分,到了最后,便是还存着那一分气,终究还是长久不了。
张淑妃怔了片刻,心知事情确如女儿所言。她噎了噎,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个贱妇!怎么就没叫她撞死呢?!”
姬月白心情虽差,但说了这么多话又听得张淑妃在侧骂人,这心气儿到底还是缓了过来——其实,她心里其实早已有了底:许贵妃不是张淑妃,以许贵妃之老辣狠毒,要一招杀她实在是有些困难。不过.......
姬月白心念一转,还转口安慰了张淑妃一句:“话虽如此,许贵妃此回也是吃了大亏——她能有今日,一是靠她与父皇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信任和旧情;二是靠大皇子。如今经了这事,便是父皇轻拿轻放,那些信任和旧情也不会再剩多少。只要父皇心里还存着那一分气,这事就会永远存在他心里,决不会再如从前那样信任许贵妃。日后要给许贵妃找麻烦,那可就容易多了。至于大皇子那里.........”
“大皇子那里如何?”张淑妃不觉听得入神,连忙追问——虽然她不怎么多事,可心里也明白外廷的事情比内廷重要,大皇子如今还是太子在朝中的大敌,论分量不比许贵妃轻。
姬月白眉梢微抬,语声冷静:“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若许贵妃出了事,大皇子身为人子,难道能逃得了干系?只是.......”
“只是什么?”张淑妃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多少有些不悦,“你就不能一口气直接把话说完,非得要这么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
姬月白闻言倒是神色不变,语气倒是略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大皇子府连着报喜讯,东宫实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总也要传出消息。毕竟,东宫无后,也是一桩天大的弊病。”
大皇子与太子差不多是一个时候大婚的,如今他们两人也都快二十了,大皇子府喜讯不断,东宫却是一点消息也无。虽然中间也有方太后孝期、太子南下赈灾这些事情的原因,可很多人都是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他们只知道东宫至今无后。
哪怕皇帝眼下不开口,可心里肯定也是要有想法的——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心里肯定不会愿意叫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太子继位的。
张淑妃听到这个,脸色又黑了黑,没好气的道:“这个还用你说!”
说起这个,张淑妃又想起今日还未去拜送子观音,忙又起身往偏殿小佛堂去了——她自小养在张老夫人身边,整日里陪着礼佛,心里颇信这个,为着张瑶琴的事情还特意请了一尊送子观音来拜,就盼着宝贝侄女儿早日有孕,东宫早日能有嫡子。
姬月白坐在原地,看着张淑妃急匆匆的去拜送子观音,眸光一转,心里则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说真的,子嗣这事还真是东宫如今心病。如今不仅张淑妃和张瑶琴姑侄两个整日里求神拜佛,恨不得拜遍所有求子观音,便是太子都有些心急起来。如今东宫未有子嗣,太子也没再专宠张瑶琴,那些个侧妃侍妾都是轮番睡过,偏偏全都没消息,他便是再有信心也忍不住要疑心是不是自己不行了。这不,他都顾不得自家面子,暗地又招太医给自己看了脉,严词询问,就怕太医为了给自己留面子故意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说明下许贵妃为什么会出“昏招”推荐美人和道士啊。
其实,这事的根还是出在皇帝身上,就像是女主之前分析的那样,是皇帝变了,变得怕老怕死贪享受,许贵妃是最早看出这点的人,所以才会双管齐下的送美人荐道士。而且,那丹药其实也不算伤身(就是伤肾),皇帝就是吃个三年两载也是吃不死的。只要皇帝一步步的陷入进去,那么许贵妃不仅能用姚家姐妹这对新宠给皇帝吹枕头风,还能借道士来做些巫蛊啊父子八字相克什么的事情——皇帝有理智的时候当然不会因此而废太子,但是真昏聩糊涂了那就很容易被说动。
说到底,许贵妃真没想用这个害死皇帝,她反驳起来也是非常理直气壮的,还能借此反引皇帝疑心太子。而皇帝,他听太医说自己身体因为丹药出了问题,当然会被害妄想症发作,本能的就疑心这是有人要害自己性命......
当然,前世皇帝的死确实有丹药的原因——这里面涉及到另外一些复杂的问题,暂时就不说了。
PS.这章厚了一点,大家晚安mua! (*╯3╰)
☆、事态
许贵妃当着皇帝的面撞柱表清白, 这事闹得太大,自然是不可能瞒得住的。而且, 据说许贵妃被送回延庆宫后, 皇帝直接令禁卫军把延庆宫给封了。
也正因如此,不仅是张淑妃这些内宫妃嫔, 便是宫外多少也听见了一些风声。大皇子是个真孝子,听说了消息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便要入宫去与皇帝求情,还是大皇子妃拉住了他。
无论许贵妃为人如何, 她挑儿媳妇的眼光无疑是极好的。便是在这样的时候, 大皇子妃也依旧能够保持足够的沉稳与冷静:“我知殿下孝心, 也知道您现下担心母妃。可我们现下什么都不知道, 您急忙忙的入宫去,便是见了父皇又能说些什么?”
大皇子一顿:他确实不知道许贵妃究竟做了什么事竟是惹得皇帝动怒, 闹到了要撞柱自证的地步。正如大皇子妃说的那样, 他这般入宫去, 便是求情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 念及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大皇子面上犹有挣扎之色:“可母妃还晕着, 我为人子, 总是要.......”
“殿下,”大皇子妃握住了大皇子的手,低声道,“母妃素来机敏果决, 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她必不会落下。这种时候,我们做小辈的,还是不要给她添乱了。至于父皇那里,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父皇心里自有成算,该我们知道的,他自会派人通知殿下;若父皇不派人通知,那便是不该我们知道,我们做儿女的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大皇子到底是个知道局势的,听着大皇子妃分说利害,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悦——母妃如今正在受苦受难,他为人子怎的能装不知道?
大皇子妃也知道大皇子的心思,只是她实在不敢叫大皇子在这个时候入宫去见皇帝——她对自家婆婆的本事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能把许贵妃逼得撞柱的事情那是他们能掺和的?
想到这,大皇子妃眸光微暗,还是强打起精神接着劝道:“年底便是平乐的周岁宴,到时候,母妃做祖母的总也是要出面的?便是看在平乐这个长孙女的面上,父皇应该也会给殿下和母妃一些面子的........”
大皇子听到这里,终于出声:“你说的有道理。”
大皇子妃暗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顿,似是有些为难:“还有俞侧妃那里,殿下是不是也要与她好生说说——如今她正怀着孩子,最是容易多思多虑,若是因此而伤了身子便不好了......”
大皇子倒也不是不看重俞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这时候亲娘正重伤昏迷,他哪里还有精神去安慰怀孕的侧室?所以,大皇子闻言也没放在心上,只随意的应了一句:“俞氏那里,让她在院里好好养胎便是了,妇道人家也不必知道太多......”想了想,他到底还是信任大皇子妃,紧接着便又回握住对方的手,郑重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王既是将这府中事宜都交了你,自然是信你的。日后,俞氏这些事,你看着办便是了,不必事事都来报我。”
大皇子妃自是认真的应了下来。
夫妻两人说过话后,大皇子还要去寻长史、幕僚等商量许贵妃的事,也没多留。
大皇子妃则是目送着对方离开。
身边的嬷嬷不免劝了大皇子妃一句:“王妃也太心善了些,何苦要替那俞氏说话?”
大皇子妃语气淡淡:“到底怀着孩子,我若是一句不说总是不好。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至于俞氏那里是个什么想法,她就管不上了——也是如今皇家缺儿子,俞氏那一胎才显得金贵了些。可说到底,她一个皇子正妃,对待怀孕的侧妃,一不暗害二不为难,还免了她每日请安,这面上的本分已是做足了,总不能要求她真把俞氏接到身边,盯着人家保胎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