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府上养伤多日,外面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今日的事都是奴才听说了来告知我的,真不知道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往东宫伸手。”宸王叹道。
“此事太后也受了惊,父皇又不见人,只有等明日的消息了。”闫清道。
宸王不置可否,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晚膳是秋嬷嬷带人来安排的,太后在后殿歇息,没有出来与几人一同用膳。
慈庆宫里多的是空屋子给人住,宸王不肯去睡,南朝王见宸王不去,他便也不肯去,闫清不得已只好陪着二人继续坐着。
三人搭着毯子窝在椅子里,屋子里只燃了两根蜡烛,光线昏暗,闫清看书看得有些困,便渐渐睡了过去。
打更的梆声敲响了闫清,闫清睁开眼,见宸王已经垂着头睡着,双手安放在腹上。南朝王斜靠在椅子上,两只腿直直伸着,睡得很不舒服。
打更声后又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屋子里的几人都醒了。
“什么时辰了?”南朝王睡眼迷蒙地直起身子。
闫清揉着发麻的腿:“寅时了,打更的刚过。”
“这个时辰了,谁在宫道上走?”宸王盯着门外的黑夜。
几人竖起耳朵听了会,南朝王便掀开腿上的毯子站起来,风一样往外冲去。
慈庆宫的门开了一条缝,南朝王站在门内看了许久。
然后慈庆宫的门被关上,南朝王甩着发麻的胳膊走回来:“是皇后的仪架,往东宫去了。”
宸王若有所思。
“我就说她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还稳得住,结果是等着半夜去呢,不知道母子俩关起门来又要如何算计。”南朝王讥讽道。
闫清本想劝南朝王嘴上积点德,可想到南朝王生母早逝,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在椅子上睡了一晚,全身的骨头都痛,几人再也睡不着了。
也许是被深夜的静谧感染,南朝王也没了白日的气焰,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
宸王命人进来换上浓茶,一口气喝了大半盏,眼神终于清明。
闫清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想睡又睡不着,难受极了。
等打更的声音再次响起,天色渐渐白了。
慈庆宫的宫门突然响起敲门声,几人顿时为之一振,齐齐往宫门看去。
敲门声响了许久,才有人前去开门,闫清见到金环从门缝里钻进来,着急往后殿走。
“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吗?”南朝王纳闷道。
“许是有什么事。”闫清道。
半夜里皇后才去了东宫,现在还没出来,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你跟过去去看看?”南朝王看向闫清。
宸王也盯着闫清,意思和南朝王一样,不过他比南朝王知分寸,没有说出口。
闫清想了想,站起来往后殿走去。
☆、33.第三十三章
秋嬷嬷已经起来了, 后殿里的宫女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太后梳洗的事物,与外面压抑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闫清踏入后殿, 见金环与秋嬷嬷在说话,便停在廊下,没有走过去。
秋嬷嬷率先见到闫清,对金环交代了几句后便走过来。
金环又转身往外走,路过闫清的时候行了礼, 头垂得低低的。
“郡王昨晚可是没睡好?脸色不太好。”秋嬷嬷来到闫清面前。
“没怎么睡。”闫清不由得揉揉酸痛的脖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睡了一夜, 现在脑袋都还发沉。
闫清指指走出去的金环:“刚才看见她来了, 就想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半夜我们见到皇后去了东宫。”
秋嬷嬷眉头一皱,无奈叹气:“皇后真是越来越……”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以前多稳重的一个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秋嬷嬷喃喃道, 又问闫清:“郡王饿了,等奴婢伺候了太后, 就吩咐小厨房准备早膳。”
闫清点头,跟着秋嬷嬷来到北房, 秋嬷嬷进了里屋, 便有宫女进出,里面传来太后起身的动静。
过了一会,突然听见太后骂了一句:“混账!”
闫清一惊。
屋里的声音安静下来, 秋嬷嬷扶着太后走出来, 太后本阴沉着脸, 见到闫清后脸色稍霁。
闫清走过去扶着太后在椅子上坐下。
“您看这事怎么办?”秋嬷嬷问道。
“我若管了,岂不是公然打她的脸?”太后道:“这事就当作不知道,你待会去东宫把太子接来,其他事不必多说,她自然懂得。”
“就是苦了太子妃……”
“终究是隔了一层。”太后打断道。
闫清在一旁听着,猜想大概是皇后对太子妃做了什么。那么这件事确实不是他们几个王爷能知道的。
“您打算出面了?”秋嬷嬷问。
“皇帝已经分身乏术,皇后又是个拎不清的。我总不能让太子被困死在东宫里,再关上几天,出来的还能是太子吗?”太后道。
闫清才发现今日太后穿的是朝服,而不是往日素净的常服,妆容浓重,眼神锐利。
“奴婢这就去东宫。”
“你且去,今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太后站起来,对闫清道:“你陪着我,今日我们祖孙几个可要挺直了腰,给你们父皇撑起来。”
闫清站起来,郑重地扶住太后。
来到前殿,宸王与南朝王见到太后的模样也是一愣,随后赶紧起身行礼。
“摆膳。”太后吩咐。
三人去后面梳洗一番,南朝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太后这个样子,是不是皇后做错了事,要被太后处置了?”
宸王带着伤,行动不太方便,闫清便顺手帮了一把,宸王对闫清感激一笑。
“不知道,嬷嬷没告诉我。”闫清道。
用帕子擦了把脸,顿时清爽多了。
南朝王不肯信,缠着闫清问东问西,闫清压根不理会他。
膳桌上很安静,就连多话的南朝王也轻手轻脚。
宸王和南朝王大概是第一次和太后一同用膳,宸王还比较淡定,南朝王明显拘束了许多。
太后吃得不多,但看闫清几人还没吃饱,便一直没有放下筷子。
“这次的事,你们几个能一起来慈庆宫守着,我很高兴。”太后将几人一一看过去:“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好好看看你们,与你们说说话,我心中一直有遗憾。今日你们就随皇祖母一起镇守后宫,让你们父皇安心处理朝政。”
三人立即跪下道:“是。”
“开宫门。”太后挥挥手,便有人将紧闭的宫门打开,正对着的是宫道的高墙。
三人陪着太后坐在殿中,气氛一度很安静,只有茶盏搁下的瓷器声。
宫门出现秋嬷嬷的身影,后面跟着东宫的人,太子穿着明黄色的四爪蟒袍出现在众人眼前,气色尚可,清俊的眉眼有股淡淡的疲惫。
宸王和南朝王愕然,不约而同看向闫清。
闫清干咳一声,赶紧低头拿起茶盏。
怎么搞得他像个叛徒似的。
太子来到太后面前,跪下行礼:“皇祖母。”
再抬起头来,眼眶已然红了。
“你受委屈了,坐下来好好歇着。”太后安慰道,将其他三人看了一眼。
闫清起身行礼:“太子。”
南朝王和宸王的脸色很难看,但又不得不照做,咬着牙缓缓跪下。
太子扶起闫清,却好像忘记了宸王与南朝王。直到太子自己坐下了,宸王和南朝王才站起来。
南朝王的脸黑得不行。
又坐了约摸半个多时辰,中书舍人秦芣求见太后。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宸王,宸王一愣,道:“不是我。”
“传。”太后吩咐。
秦芣进殿,隔着帘子顿首:“臣参见太后。”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大概你觉得太子应该留在东宫,若是接来慈庆宫,恐怕会将病传给慈庆宫,我说的对不对?”太后缓缓道。
秦芣道:“太后圣明,请太后将太子送回东宫,以保前朝稳定。”
“将帘子打开,让他看看太子到底有没有病。”太后道,宫女将隔着的帘子打开。
秦芣依旧伏在地上,头也不抬。
太后冷笑:“让你看你也不看,偏偏就咬定了太子是有病的,是必须关在东宫里的,外头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搞得人心惶惶,枉你读了几十年圣贤书,难道不懂流言止于智者么!”
“太后恕罪。”秦芣语气生硬,一点没有惶恐的意味。
宸王终于开口:“如今宫中戒严,你身为官员应当尽心前朝,安稳局面。太后将太子接来慈庆宫自有太后的用意,你不必再多说,回去。”
“王爷?”秦芣终于抬头,看向宸王。
“本王的话,你听不明白么?”宸王将茶盏搁在桌上,眼神微冷。
“是……”秦芣终于有了畏惧,从地上爬起来,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太子,见太子果真面色红润,又有些不甘心。
几句话的功夫,太子的脸色变了又变,闫清暗暗捏紧了袖口,掌心生凉。
一件事情衍生出许多事情,天花只是开始,得了天花的人送出去便是了,人心却是难治好的,始作俑者只有那么几个,其余的全是趁浪逐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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