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清有点愧疚:“若不是我,这件事也不会……”
秋嬷嬷咳嗽一声,打断了闫清的话。
“郡王这次一点错都没有,何必把莫须有的罪过安在自己身上?”
闫清看看秋嬷嬷,再看向太后。
太后的神情十分平静,不喜不怒:“有些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但我也存了私心,想看看你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子,到底是我老婆子看花了眼,还是老天真的给了我这么一个恩赐。”
闫清立即起身,跪在太后跟前:“皇祖母有话但说无妨,孙儿惶恐。”
太后并没叫起,而是低头幽幽盯着他:“你是个好的,这么久我也安心了,哪天去见先帝也问心无愧。但我还是舍不得,不看着你们走到最后那一步,我终究放不开手。”
“皇祖母?”闫清抬头。
太后的眼眶微微湿润,但转瞬即逝,她的目光越发深沉:“你回到燕京后,慈庆宫一直护着你,可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呢,你那时候怎么办?”
秋嬷嬷抬手擦了擦眼角。
“皇祖母身子如此健朗,您福寿万年。”
太后摇头:“我已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什么时候活着什么时候走,心中大概有数,你如今还小,我这把老骨头再拼一拼,也能再护你几十年的。可是闫清啊……你是郡王,是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你身上有你卸不掉的责任,你如今能躲着,藏着,以后呢?我再没有一个弟弟能为你铲除异己了啊。”
闫清猛地一震。
“太后……”秋嬷嬷已然落泪。
“你是郡王,过不了两年必定是亲王,你得有你自身的尊贵,才能撑得起你的命,你明白么?”太后叹气:“若不明白,就去小佛堂里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闫清望着太后,太后站起来,秋嬷嬷扶着她。
“扶我出去走走。”太后道。
太后与秋嬷嬷走出去,屋子里静了下来。
闫清没有回头,跪了一会后缓缓站起来,往小佛堂走去。
小佛堂里十分幽静,昏暗的屋子,只有佛像下点了一根蜡烛,照出一小团光晕。
佛像下一个蒲团,蒲团中间有个凹下去的印子,那是太后长年累月跪在那里形成的。
闫清走过去,一撩袍角跪在蒲团上。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闫清已经好久没享受过这样的安静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
那些纷纷扰扰的事在此刻一一远去,闫清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人生。
却发现明明才过了几个月,却仿佛是上一世的事了。
闫清慢慢由跪变成坐,又从坐摞了个地方,改为靠在佛案上。
“郡王?”一只手轻轻拍着闫清。
闫清猛地睁眼,见到佛堂的门已经打开,秋嬷嬷站在他面前。
“……”闫清有些懵。
他……睡着了?
“郡王快些起来,地上凉。”
“什么时辰了?”闫清撑着佛案站起来,双腿发麻。
“太后已经午睡了。”秋嬷嬷为闫清拍拍衣摆上的褶皱。
“刚才皇祖母来过吗?”闫清还抱有一丝希望。
“来过,见郡王睡着了,便走了。”秋嬷嬷忍着笑。
“……”闫清的希望破灭。
见闫清窘迫,秋嬷嬷笑着将闫清带出佛堂:“太后不会怪您的,太后说,能在佛堂里睡着,证明心里纯净呢。”
闫清无言以对,太后能想出这么个理由,也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
秋嬷嬷让小厨房热了些饭菜,闫清凑合着吃了,便不再等太后起床,离开了慈庆宫。
走在宫道上,迎面跑过一名宫女,步伐匆匆头也不抬,闫清本不想理会,可眼尖地发现这是太子妃陈氏身边的金环,又看她去的方向是慈庆宫。
闫清便唤住她:“金环,发生什么事了?”
金环一愣,转过身来行礼:“奴婢见过郡王。”
闫清发现她眼眶红红的,难道是东宫出了什么大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闫清又问道,不肯让金环走。
金环就是慈庆宫的内应,东宫一有事情就会去慈庆宫禀报,这也算是告状了。
可金环不明白的是,太子和太后总隔着一层,要是什么事都让太后知道了,太子的心里会越来越膈应,如果以后太子没有被废,而是坐上了皇位……
“太后在午睡,一时半刻不会起来,你先与我说说,我事后再去慈庆宫禀报。”闫清道。
金环在慈庆宫见到闫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许认为闫清是可靠的,当下便将事情说了出来:“郡王去东宫看看,太子妃快疯了。”
“疯了?”闫清愕然。
跟着金环来到东宫,东宫外院一片平静,金环也平静下来,放缓了脚步。
一路走到后院,闫清才发现这是太子的书房。
而太子妃陈氏正魔怔似的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金环“啊”地一声就哭出来,跑过去扶陈氏:“娘娘快起来,地上凉。”
陈氏见到闫清,微微变了神色。
“我以为你去慈庆宫了,怎么把西郡王找来了?”陈氏问道。
金环不说话,只莽着劲去扶陈氏,而陈氏一个大活人,她怎么也扶不起来。
“我原本还觉得解脱了……只要父皇或者太后来了,我就解脱了。谁知你……”陈氏喃喃道。
闫清挺想去帮把手,可他的身份不允许,见这里乱糟糟的,脚一抬就进了太子的书房。
书房里热气扑面,闫清忍不住咳嗽两声,见太子正搬了把椅子坐在中间,面前是个炭盆。
而炭盆里烧的是件明黄的衣服,闫清看见衣服上的蟒纹。
“你做什么?”
闫清走过去想一脚踢翻炭盆,可脚伸出去又收回来。
这火太大了,他不太敢踢。
“你来了?”太子带着清淡的笑容,转头又拿了件四爪蟒袍扔进炭盆里。
“你想被父皇废了么?!”闫清将太子的手拉住,用力从椅子上扯起来。
太子的脸都被火光熏红了,松快地拍拍手,转身从桌上拿了叠信,信封上全是空白。
“这是我和陈家来往的信。”太子手一挥,将其中几封扔进炭盆里。
“这是和林家密谋杀你和宸王的。”又是几封。
“这是卫家的。”
“西北知州的。”
“辽东知府的。”
……
难怪金环说陈氏快疯了,闫清现在也快要疯了。
此刻的太子就好像一直披着人皮的鬼魅,突然从人皮里冒出来个头,又不将人皮完全脱下。
像人又像鬼,衔接得天衣无缝,又诡异得让人胆寒。
这大概就是世人说的心理扭曲。
“别烧了……”闫清试图拉住太子。
有些灰烬飘出来,落在地毯上,白惨惨一片。
太子烧完了信,又去翻找其他东西:“还有一封密信,密谋秋猎刺杀宸王的,印章都盖好了……”
闫清深吸一口气,拿了桌上的茶壶就往炭盆里扔,见火还没灭,又跑出去在大缸里舀了勺水进来往炭盆里浇,连着跑了几次。
火扑哧一声就灭了。
“发完疯没有?”闫清捏着木勺。
太子转头看炭盆,愣了愣:“灭了?”
“你他妈够了,这个时候烧东西,怕别人不知道?”闫清累出一身汗,忍不住爆粗口:“要烧信就烧信,烧蟒袍做什么,每年就做一件,你烧了被父皇知道了怎么办?”
太子满脸颓废,开始在屋子里转圈,转着转着就来到闫清面前:“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吗?说不定现在就有个人在哪个角落里看着我,每天都看着我,我现在烧和半夜烧有什么区别,我半夜起身都被人盯着!”
太子说完后安静下来,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把我做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想方设法地让我知道,却又迟迟没有给我个决断……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这是闫清第一次见到太子如此疯狂的一面,以往那个满身佛性的人现在正抓着头发坐在了地上,眼眶泛红,眼神冷冽。
“每年我都在等,为什么还不下旨废了我……”他喃喃道。
陈氏走到门外,刚好听见了这些话,倚着门框缓缓蹲下去。
“快点收拾,皇上和南朝王正往东宫来了!”一名内侍一路跑进来,累得汗流浃背。
“李松?”闫清认得这人,这是李公公的干儿子,人称小李公公。
“郡王快些,皇上快到了!”李松又嘱咐了一遍,转身跑走了。
“……”这风风火火的。
陈氏满脸惨白,虽表面上说着想要个解脱,可真到了眼门前,她还是胆怯了。
皇帝和南朝王直接进了东宫,太子妃陈氏赶出去迎接。
“不是烧东西吗,在哪?要不朕把整个皇宫给他,让他一次烧个够?”皇帝满脸怒容。
陈氏亦步亦趋:“父皇息怒。”
“他在哪!”皇帝更怒了。
“在书房……”
皇帝和南朝王踏进太子的书房时,书房依旧热气扑面。
房中的炭盆还在烧着,太子坐在地上,闫清也坐在地上,不过闫清的外袍没有了,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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