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棠本在林家与林殷商议事情,林殷当年牵涉过太子闫梓的事,所以猜到了一些真相,林语棠就是为这事来的。
两人正商量着去哪找出闫梓生母的骸骨,宫里就有人来传话,说霍世子会在宫里住几日。
林殷脸色大变,立即对林语棠道:“你赶快带着孩子回南京。”
林语棠也明白了蹊跷,抱着孩子就回了驿站,准备趁夜逃回去。
可一出去就被十六卫的人拦住了,俞广如今是兵部尚书,十六卫的将军换成了段成。
段成让人围住了驿站,等宫里放人了,他们才会撤去。
以后的几日,随着辽东的兵符送来后,各个地方的兵符也陆续送来,闫清才将人放出宫去,这些人当然不肯在燕京逗留,仓皇离了京。
闫清这件事做得雷厉风行,不但震慑了朝野,也为自己招来了各方的敌人,闫清却不在意。
安始七年,太皇太后的身体开始不好了,太医院的人早就准备着,就连太皇太后的膳食都变成了药膳。
秦珠贤每日去侍奉,闫清也时常去看望。老人家并不像身边的人那么担忧,反倒挺乐呵的,说她到了年纪,自然该走了。
闫梓快到十岁了,比同龄的孩子沉稳许多,也被王知深当作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将自己一生的学识都教导给他。
但差不多年纪的闫霖却让南朝王夫妇头痛不已,闫霖已经被林太后养得十分娇气,一点苦不肯吃,脾气也很大,时常对自己的母亲呼来喝去,当作奶嬷嬷一般。南朝王妃偷偷哭了好多次,南朝王哪里能容得自己的儿子对自己不敬,将闫霖捆在桌角死命的打,闹得父子俩渐渐如仇人一般。
直到有一日,南朝王听见闫霖偷偷骂他“死瘸子”,南朝王差点崩溃,跑进宫来对闫清诉苦。
对此闫清也毫无办法,笑呵呵地劝着,南朝王气不过,便又去了宸王府发泄自己的怒气了。
安始八年年初,太皇太后一日半夜里起夜,过门槛的时候没踩稳,摔在了地上,将当年的腰伤摔得发作,连夜传了太医。
闫清与秦珠贤深夜赶来,见太皇太后已经闭了眼,闫清惊恐不已,提起太医的衣襟质问,太医才道是因为太皇太后太痛,所以才服用了麻药。
闫清守在太皇太后身边,罢了第二日的早朝。直到太皇太后醒来,见到闫清就笑了:“真好,睁开眼就看见孙儿了。”
“您别说了。”闫清红了眼眶。他想起当年秋嬷嬷走前也说着:“真好啊”,就忍不住惶恐。
“你说过带皇祖母出宫去逛集市,皇祖母没用,摔了腰,怕是不能去了。”太皇太后道。
“太医院一定会治好您,我一定带您出宫。”闫清道。
太皇太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皇太后如同当年的秋嬷嬷一样病得卧床不起,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时而安静不吵闹, 时而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不肯吃饭。秦珠贤日夜都守在一旁伺候, 一句怨言也没有。
连太后都感叹秦珠贤对太皇太后的这一番孝心,也劝秦珠贤休息两日,秦珠贤都拒绝了,太皇太后明白秦珠贤的心,没有劝她。
闫清早就给韵和公主去了书信, 太皇太后如今最思念的人也就是这个女儿了。韵和公主许久没回信,后来却让人来燕京传话,说她病了,不能走远路。
这件事闫清让所有人别告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每日醒着就盯着门口,虽未明言,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盼着韵和公主。
南朝王妃不知道闫清封了其他人的口,进宫侍疾的时候见到太皇太后这幅样子,自然愤慨, 将韵和公主不肯回京的事说了出来,秦珠贤都没来得及阻止。
太皇太后听闻后,并没有表露出伤心,反而笑着安慰南朝王妃,说旅途遥远,不必为了见一面跑一趟。
南朝王妃自知说错了话, 没呆多久就离去了。
秦珠贤让人告诉了闫清,也不是为了告黑状,只是太皇太后将心事憋在心里总是不好,只有闫清来安慰才能开导几分。
闫清夜里来了慈庆宫,来到太皇太后的寝殿外,恰巧秦珠贤正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对视须臾,秦珠贤道:“皇祖母正在里面,您进去。”
秦珠贤的气色很不好,闫清知道那是在慈庆宫里没日没夜地侍疾累着的,闫清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拉住秦珠贤的手走到一边,秦珠贤想挣脱,没挣脱开。
“今晚跟我一起走,明日再来。”闫清道。
“您不必担心我,我在皇祖母这儿伺候着,心里舒坦。”秦珠贤摇头。
秦珠贤一直这样拧着,闫清也是骨子里固执的人,两人便又僵持着了。闫清没办法,只有先进了太皇太后的寝殿。
太皇太后还没有睡,闭着眼躺在那儿,手轻轻拍着被子,嘴里哼着小曲。
“皇祖母心情不错。”闫清笑着走过去。
“闫清。”太皇太后睁开眼:“你来了。”
闫清坐下去,将太皇太后的手握住,轻声道:“皇祖母,是孙儿对不起您。”
韵和公主不肯回来,大概是因为那年闫清收了她夫君的兵权,还将她两个儿子幽禁在宫里作为挟持,所以韵和公主恨上了闫清,也怪太皇太后没有出手相帮。
“人这一生不都是这样,你欠我我欠你的,那年后她再没有给我来信,我就知道她心里怪我,我为我的儿女操劳半生,她也为她的儿女操劳,公平得很。你不必自责,你为了江山社稷,皇祖母怎么会怪你。”太皇太后笑悠悠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闫清的发顶,半途中又放下了。
“闫清啊,皇祖母不求你什么,只求你一生喜悦幸福,这就行了。这几年呀,皇祖母看你过得真是累,虽然你不像你父皇那样多疑,可你心里总有许多心事,你自己想想,你多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孙儿,你才是皇祖母最放心不下的人。”太皇太后道。
闫清便无言地笑着点头,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怎么也忍不住,嘴角拼命地往上扬,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流出来。
“想哭就哭,你是皇帝,你也是我的孙儿,在皇祖母面前哭不丢脸。”太皇太后轻轻拍着闫清的胳膊。
“皇祖母既然放心不下,那您别走行么?您别走,孙儿舍不得……”闫清将额头抵在太皇太后的手背上。
“皇祖母也舍不得,可皇祖母不能不走了,皇祖母也累了,想下去找你父皇。”太皇太后道。
“可是我也累。”闫清道:“我真的很累,我不想当这个皇帝的,一直都不想。每天都要与那些大臣们互相算计,每天都要尽力去成全,去防备,身边连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皇祖母,高处不胜寒啊,您走了,孙儿以后怎么办?”
太皇太后的眼角也落下了一滴泪,笑道:“你这小孩子一样的脾气,怎么一点都没变?”
“您别走,求求您了,别走……”
闫清心中的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开,于是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想要将那些悲伤全都发泄出来。
屋里闫清压抑的哭声传出来,屋外秦珠贤靠在墙上,捂着嘴无声地哭着。
这一夜闫清歇在了太皇太后的寝殿里,外头的小塌虽没有他寝殿中的大,可闫清睡得踏实许多。
第二日一早,李松带着一群人来伺候闫清上朝,秦珠贤居然也来了,闫清低头看着她为自己整理衣带,很是惊诧。两人对视一眼,秦珠贤赶紧低下头去。
太皇太后也醒了,见到这一幕很高兴,对闫清说,她想听戏曲了。
闫清愕然片刻,立即同意,说下了早朝就来陪她,还让秦珠贤先去吩咐内务府办着。
太皇太后想做什么都是第一要紧的事,俞太后听闻后也赶紧吩咐下去,宫里自然又是一通忙活。
闫清下了早朝,兴冲冲回了慈庆宫,南朝王与南朝王妃一早来了,宸王与宸王妃也带着小郡主来了。四世同堂,太皇太后开心得气色都好了许多。
太皇太后点了一出《百花亭》,戏曲声起,所有人都静静观赏。
闫清不爱听戏曲,为了陪太皇太后便一直坐着,正走神时,与秦珠贤偏头看过来的眼神对上,秦珠贤对他淡淡一笑,又转回头去。
两人都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自然是看见了,脸上笑意更浓,拉着秦珠贤的手跟着台上的鼓声轻轻打着拍。
天色许久都没有如此明艳过,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听了几曲,俞太后捧来单子,让太皇太后再点几出,太皇太后却摇头拒了,道:“不听了,早就不是当年的调调了。”
台上的小生们以为太皇太后是怪他们没唱好,惶恐地跪了下去。
闫清却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对俞太后摇摇头,询问着老人家:“您累了没有,累了孙儿就扶您回去歇着。”
“不累,精神好着呢。”太皇太后将自己身边的人一一看过去,笑道:“你扶着我,陪我走走。”
“好。”闫清站起来,将胳膊抬起。
太皇太后的腰伤好了一些,能够走路,但还是使不上力,大半的重量都靠在闫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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