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娘虽出身修仙世家,又有着羡煞旁人的资质,却意外地对做大宗门弟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原来是因她幼时曾在水师口下救过一条名叫易水的蛇妖,那蛇妖感恩在心,便悄悄伴在她身边守护。数年过去,女孩成长为少女,多年来的相处也让她和易水渐生情愫,甚至许下长相厮守的誓言。
因世俗难以容忍修士与妖怪的结合,元娘便不肯顺从家族,只盼能与易水隐世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修。
两人的关系不知怎地在家族中传开来,上下解释震怒不已,元娘见事态不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同易水一起逃了。
只可惜二人在易水的洞府中不过做了短短两年夫妻,便被家里人找上了门,以替天行道之由要降服蛇妖。
彼时元娘正怀着孩子,临盆在即,易水为保护妻儿在多方围攻之下丧命,元娘闻讯大受刺激而致神识海受损。元家见她伤了根基,日后修道想大成已是机会渺茫,想必做不了大宗门弟子了,便失望地弃她而去。
“雨寒不曾见过父亲,娘也很少在我面前提父亲的事,怕她伤心,我也极少过问。”
“我与娘在宁崇镇外村中生活了九年,徒儿幼时无法克制蛇类本性,总难以收敛异舌,又怕极了雄黄酒。”
‘后来有一日,有个落魄男修从门外路过向我家讨水喝,他发现徒儿的异状却并无半分鄙夷,反倒是告诉娘该如何教我收敛本性。’
那男修说自己不忆得往事,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元娘见他可怜便心软收留了这男修一阵子,并为其取名唤作思归。
思归虽看着十分狼狈,修为境界却比筑基期的元娘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但他仅仅在村内待了半年,某一日就突然不辞而别了,自那以后都杳无音讯。
男修走后,元娘才发觉自己又有了身孕。只是越是境界高深的修士便越难拥有孩子,元星洲更是天赋异禀,元娘旧时伤了根基怀他时格外辛苦,后便因难产而离世了,留得元星洲与易雨寒相依为命。
宁崇镇在越国边境,偶有妖怪来犯太白宗也不一定能管得到,村子里的人多少都承过思归的情,便都纷纷主动帮衬照顾这两个孩子直到今日。
说起此人,易雨寒也是心情复杂。
若当初对方没有不告而别,元娘或许就不会因生元星洲时灵力枯竭而亡了,可要说恨他,对方在他的记忆力却又一直扮演着和父亲一样亲和的角色。
两兄弟当真是命途多舛,尤其是易雨寒,元星洲好歹还有兄长照顾,易雨寒却是从出生就备受歧视吃尽苦头,也难怪他后来会堕为妖魔。
云杪思索着说道,“元娘不过金灵根资质,星洲却是雷灵根,看来小家伙的父亲不简单,想必太白宗不会轻易放弃。”
“师父说他们还会找上门来?”
“找上门来也不怕。”云杪笑吟吟地道,“我只是好奇,他们为何如此执着于星洲,竟有两个元婴期的修士亲自跑到村中来。”
易雨寒闻言,思索了一番道:“想必是因那沈观霞吧?”
“沈观霞?”
“师父隐世太久,兴许还不曾听过此人的名字。”易雨寒略带腼腆的笑了笑,“那沈观霞可是当今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第一人。”
“他是太清观观主道侣的独子,传闻沈观主与碎玉元君同修两千年都未能育有一子,却不料某日清晨碎玉元君于峰顶打坐时眺望朝霞,忽然间感而有孕,十个月后便诞下了一子,因而取名为观霞。”
“此子出生时漫天红霞,更是只在传闻中被人提起过的天灵根,一出生就震惊了各界。”
易雨寒感叹着,“听说,那沈观霞打从出生起便是金丹期大圆满,他如今不过二十有六,便已修得元婴期大圆满了,而今突破在即,是太白宗那二人远远不及的天之骄子。”
“因这沈观霞的出现,太清观的地位一夕之间更超太白宗一筹,这太白宗心中憋着一口气,愣是把十五年一次的弟子选拔大会改成了十年。”
说起沈观霞的传奇事迹时候,易雨寒神色中也带着几分艳羡。
“师父师父,什么叫感而有孕啊?”元星洲玩累了,扑过来趴到她膝盖上。
“便是天人感应,忽而成孕。”云杪冲他微微一笑,“传闻,那九河神女华胥氏便是偶然看见地上有巨大的雷神脚印,踏过去之后有感而发,因而怀孕生下了伏羲与女娲。”
说到这里,云杪轻轻皱了皱眉,她听起来这沈观霞怎么像是大能修士转生,感而有孕这种神奇事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生的。
而且易雨寒说的天灵根,倒让她恍惚间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人虽不是她的弟子,却也算半个徒弟了,更是她曾经的道侣。
掐指那么一算,也才过去不到三百年而已。
羽毛飘于高空日行千里,不多时便已遥遥远离了越国与太白宗。
夜晚,越是靠近青霜古道便越是寒冷,两个小家伙修为还不够高深,无法抵御这寒气,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再继续前行。
云杪见二人衣着实在简陋,随手从山间摘了几株异草换了点钱。把兄弟二人安顿在客栈里以后,她又趁着夜色去深林中裂了几头五行属火的异兽,扒了皮毛叫人做成衣裳。
等衣服做成这几日,云杪便带着两个孩子在集市内悠哉悠哉地闲逛起来。
这是个人类与修士交错来往的大镇,闲来喝茶听听旁人闲言,也能知晓不少有趣的事儿,眼下云杪便被隔桌修士们谈论的事所吸引了。
“真的假的?那妖剑出世,若不能抑制住煞气,方圆百里之内怕是要生灵涂炭。”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千炼道人前些日子渡劫陨落了呢?那剑冢不处理可不行,如今各方已得了消息,都一门心思想收服妖剑呢。”
云杪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在隔着缥缈峰三座山峰的另外一座山峰上,有一个叫做神剑冢的地方。
这地方本来是一个化神期老怪打造出来锻造灵剑的,结果那千炼道人渡劫失败不幸陨落,这神剑冢里的数万来把灵剑就失控发了疯,在炉底不停内斗。
这些剑虽从未见过血,却因斗争厮杀而炼出了更为恐怖的戾气,已是成了妖剑。锻了剑却还没有剑鞘,剑出必伤人,待最后一把剑在养蛊式的斗争中胜利出庐,那剑庐周围的生灵就要倒血霉了。
各方人马已经在剑冢外僵持了小半个月了,谁也拿那炼器的三味真火无可奈何,根本不敢深入炉中。听闻那剑庐内已是隐隐有生灵出世的迹象,怕是妖剑生出了剑灵,到那时候想降服对方就更难了。
云杪越听越感兴趣,寻思着去探探情况,再绕个小弯回缥缈峰也是可行的。
掌握确切消息以后,她干脆大手一拍,等衣服做好就立刻转道。
她这边兴致冲冲地想要去凑热闹,殊不知几千里外的太白宗已经炸了窝。
“岂有此理!好个大胆云杪,竟在太白宗的地盘上口出狂言,还伤我两个爱徒!”一向脾气较好的青木老祖受到如此挑衅,也是气的头顶冒烟。
“如此嚣张,老夫倒要亲自会一会这散修!”
另一个中年男子神色淡淡地道:“其他倒都无所谓,眼下剑庐的妖剑出世最要紧,这次断不能再叫太清观抢先了。”
“我已掐算过,那三人朝东面去了,应该是顺着青霜古道的方向,青木此番前去助灵水元君夺剑后,再绕道寻人也不迟。”
“便先这样吧。”青木老祖沉沉地应了一声,话音未消逝,人却早已不再殿中了。
太白宗在云杪这里碰了一鼻灰,塑料盟友兼老对手太清观却是乐的看热闹。
“近来这趣事儿可真多啊,你说怎么就没有高手到咱太清观底下来抢人呢?那多有意思,你说是不?”
桃花眼的男子看起来风流不羁,翘着吊儿郎当的二郎腿,戳了戳旁边闭眼静心修炼的俊朗男子。
“观主讲话你还一刻不停地紧着修炼,你不嫌累啊?”
沈观霞一动不动,闭着眼平静无声。
“听说剑庐里那妖剑要生出剑灵了,我要凑热闹去,你跟不跟我一起?”
“你要去便是,莫拉上我。”
沈君越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几句。
“本就是天灵根,日日不休不眠地修炼,害怕别人超了你不成?”
这世上有的人天份比你高就算了,更可气的是人家还比你勤快,当真是比不起也比不得啊。
“你不去那我去了啊……我爹这十年来都守在锁妖塔外,但我瞧小叔怕是不日便能突破试练出塔了,回头我父亲发现我不见了,你小子可得帮我顶着。”
“嗯。”沈观霞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得了他的回复,沈君越方才一步一摇晃地颠出了房间。
说起他与沈观霞那小叔,这些年来也真是霉运连连。
外出参与宗门联合试练时被人摆了一道,跌了修为不说还把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失踪了几年还以为早就命归黄泉了。
好不容易被熟人发现捡到,还死活不肯随对方回太清观,非逼的得给他打晕了带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