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感激涕零：“谢谢您，谢谢您！”
传说中北国人心地善良，如今亲自接触，果然如此。
……
月光笼罩着小芳的侧脸。易潇忍不住侧头看她，难以想象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经历过什么事。
小芳心如死灰，像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接着说：
“等我们进了工厂，才知道其实被骗了。厂长他专门派人在山脚下找偷渡过来的南国人，给我们洗脑，骗我们去厂里头工作，说是包吃包住，其实吃的是清汤大米粥，住的是几十个女工挤一张大通铺的房子，还不发工资。”
“我们南国来的这群人被集中在几个车间一起干活，天天累得要死，还没零钱。到了晚上，就有人专门看着我们睡觉，不让我们跑。厂长还说，他那儿有我们的照片，要是我们跑了，就去报警，说我们是偷渡过来的。”
“大家身上一分钱没有，就算跑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打工的地儿，人生地不熟……不过还是有几个厉害的，趁着守卫不注意，跑出去偷点儿村民的钱，每次偷一点，慢慢攒着，想着哪一天能逃离这个地狱。”
易潇眼睛有些湿润，伸手揉了揉：“这一年，是不是有很多人过劳死？”
“过劳死……？什么意思？”小芳一顿，自顾自说，“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过劳死，但是这一年多，确实有很多人累倒了，后来就消失不见了，我们私下里说，这些人都被厂长扔到厂外那条河里了。”
易潇长长地吁一口气。
这些翻山越岭偷偷跑来北国的偷渡者，似乎还不知道，那些被工厂无限制压迫盘剥至死的工人们，死后仍旧不得全尸留存，人肉都被做成包子，被百劳村村民一个个吞进肚子里。
易潇心中郁结成团，久久难以释怀，蓦地想起第一位被林浩用水果刀捅死的小伙儿。
……甚至不用问，那个小伙儿，一定是和小芳一起偷渡而来的青梅竹马了。
涉及到小芳在工厂里的遭遇，小芳当晚并没有过多提及。
也是后来，易潇从其他偷渡者的口供中，断断续续拼凑出一件血淋淋的真相。
小芳的青梅竹马被林浩捅死后，变得心灰意冷，几度想要自杀。
后来，与青梅竹马睡同一通铺的好兄弟找小芳聊天，说小伙子每天夜里都会悄悄和他讲，他会想方设法筹钱，等他们攒够钱就逃离这个鬼地方，找个没人的地方，盖间小房子，一起生活到老。
这是漫长而无聊的流水线生产中支撑小伙子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
小芳决定完成小伙儿的心愿，有一两次也跟着其他人深夜翻墙去百劳村偷钱。
有一次却正好碰上林浩的家，被林浩本人发现，小芳是南国人的事情也败露了出来。
那一晚，林浩往小芳内衣里头塞了十块钱：
“再跟老子睡一晚？”
小芳反手给了林浩一耳光。
林浩把小芳按在床上。
恐怕连小芳自己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厂子里的男人开始把她拖到没人的地方，象征性地摔给她几十块钱，满足他们的兽-欲。
一开始还只有北国的男人这么做，时间久了，南国来的偷渡者也敢这么做了。
在无数次的强-奸中，小芳眼底最后一丝光都磨灭成死灰，像一个泄-欲工具一样，任人宰割。
那一天，胡警官来厂子里抓人的时候，小芳觉得那时候的胡警官像正义使者一样，终于解救了他们这群在工厂里没日没夜拼命的偷渡者。
她跟着警察上了警车，望着窗外自由的风景，心底却突然一凉：离开了工厂，还能去哪里？难道要回南国，和那个瘸子继续过日子吗？
不。不要。
整整两天，小芳都在思考要怎么才能留下来——
[……我听说，在这儿，出卖身体是犯罪……警察姐姐，我犯罪了，你们把我抓了吧……我愿意坐牢。]
翻看着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笔录，易潇再次回想起那一晚小芳的这段话。
她在众多的笔录中找到小芳的那一本，翻到最后，审讯的警察问道：
“你不后悔吗？如果老老实实呆在你的家乡，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小芳只说了三个字：
“不后悔。”
第93章 电击恶魔女德班（十一）
警方对156名偷渡者的调查紧锣密鼓进行了将近两周, 以钱超为首的压迫盘剥偷渡黑工的黑心组织逐渐浮出水面。
两年前, 钱超选择来百劳村此地建设工厂时, 一来是因为经过风水大师的指点，二来, 正是知道许多偷渡者会选择百劳村附近的山路作为偷渡路线。由此，钱超谋生出一个想法：
将这些偷渡者聚起来给自己工作，只要包吃包住, 这些偷渡人力几乎相当于免费给他使用。
这156名偷渡者偷渡时间不一, 有的三四年前就偷渡过来, 一直东躲西多, 吃住条件都不好，当初看到钱超工厂的“诚意满满”的招聘条件便来应聘, 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还有一些偷渡者这两年才来到北国。钱超安排人手专门在百劳山山脚下, 等待小芳这样的偷渡者到来, 先骗取他们的信任，再将其骗入工厂。
进了工厂就只能任由钱超摆布。
只要这些偷渡者饿不死, 就能当牛做马给工厂干一辈子；就算饿死了，每年从南国偷渡过来的有几百号人, 很快能找到填补。
警察问一个钱超的得力助手：“钱超身价几千万，为何还要盘剥工人的这点工资？”
对方答, 像钱超这一类的“有钱人”，恨不得将所有利益揽入囊中，就算是一分钱的利润，能给自己, 就不会给别人，更别说这156名偷渡工给他省下一大笔工厂开支了。
偷渡者在北国境内打-黑-工并遭到工厂盘剥一事迅速传到全国各地，H市政府接到上头通知，要求尽快出台短期预警措施，加强边境线管理，防止更多偷渡者进入北国境内；同时，北国外交部向南国正式发出协商，要求两国就边境线偷渡问题尽快签下备忘录，同时商讨如何妥善解决将本案中的156名偷渡者遣送回国的问题。
随后，细心的媒体和大众发现了人肉包子事件与偷渡者打-黑-工事件的联系，媒体专程来H市取材，将许多偷渡者的故事传播出去，出乎意料的，舆论大众对这些偷渡者更倾向于同情，发出以下的声音：
“唉，要是在自己国家生活的幸福，谁愿意偷渡来一个陌生的国家重新开始生活呢？”
“你们看小芳的故事了吗？我昨天看报道，都看哭了。哪个地方都有小芳这样的受害人，希望国家和法律能还她一个公道。”
“偷渡肯定不好，但这背后的问题也不是一两句‘活该’就能解决得了的。我很同情这些背井离乡的偷渡者，但他们终究不属于我们国家，没有合法身份，必须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乡。”
根据刑事犯罪属地管辖规定，发生在北国境内的犯罪，无论犯罪嫌疑人是北国人还是外国人／无国籍人，北国司法机关均享有刑事管辖权。
一部分涉嫌盗窃、强-奸犯罪的偷渡者被刑事拘留，等待警方进一步调查取证，如果证据充分，很可能面临刑事起诉。
而剩下的一百多名偷渡者逐一遣送回国。
包括小芳在内。
根据警方调查，小芳的两次“入室盗窃”均为从犯，没有成功，其中一次反而遭到林浩的强-奸。检方决定不起诉小芳。
小芳是第一批被遣送回国的人，而那些犯罪的南国人却因为刑事指控而留在了北国境内。
还有八个人，永远留在了北国。
杀害小芳青梅竹马的林浩被警方逮捕，林浩即将面对检方起诉。
而害死剩余七名过劳死工人的老板钱超，至今仍在外逃。
……
对偷渡者的调查搞得专案组一群人心力交瘁，个个面黄肌瘦，提不起精神。
胡警官带头奋战在一线，终究还是把自己身体搞垮，只能住院。
期间，易潇和组里其他几名警察一起去医院看望过胡警官几次。听其他人说，胡警官人到中年依旧没有家室，父母双双年迈，一把年纪也没办法来照顾他。
组里的其他警察有时候看不过去胡警官那副老好人的样子，但又不得不承认，胡警官对他们一向很好，现在胡警官生病了没人照顾，请护工花的钱又太多，大家商量轮流到医院照顾胡警官。
易潇念着和胡警官共同工作一场，也报名“自愿照顾胡警官小分队”，每两三天就到医院照顾胡警官一次，剩余时间都在局里整理案子。
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胡警官和易潇私下里关系很好，怀疑两人有一腿：
“说起来好像也是，人肉包子那事，就是老胡和小易两个人单独去调查的，也没叫其他人。”
“他俩在那边得有三四天吧？孤男寡女的，碰出点火花也正常。”
“啥叫也正常啊？老胡没老婆，小易没男朋友，都是单身男女，发生点儿事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好吗？你们背后谈这些真的无聊。”
“你干嘛冲我发火呀？我不就说了一句吗，你能反驳四五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