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忽然厉色说:“我知道,你夫君与我夫君如今都是翰林院里的侍讲学士,都熬了十多年。如今翰林院的大学士眨眼功夫就要升迁了,空出来的位置,只有一个。”
“你这般诬陷于我,不就是想给我们苏家头上安一个罪名吗?按着脑袋安了个罪名,好叫我家老爷给你家老爷让路。”
岳夫人道:“你若是没起歹毒心思,我就是想抓把柄,又如何抓?说到底,还是你先做错了事情。”
岳夫人转身,问那些个官太太们:“方才我悄悄引你们来,苏夫人在屋里说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这是苏岳两家的较量,其他人并不想掺和,所以都在打马虎眼儿,并不答话。
苏棠想了想,朝枸杞望了眼,枸杞会意,走了出去。
苏棠道:“今儿是不是有人想害我,我不知道。不过,曾经有人想要害我……我却是有证据的。”说罢,苏棠看向黄连,“四个月前,我临盆的时候,你是不是去药铺里买过当归?”
黄连一听这话,早已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小姐……”黄连身子一软,跪在苏棠面前,手拉着苏棠衣角,“小姐……奴婢……没有。奴婢……不想的。”
苏夫人却是眼神晃了下,忽而也有些慌张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打从今儿这死丫头进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死丫头看着十分奇怪。
好像……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你是不想,还是没有?”苏棠说,“‘不想’表示你的确做了此事,但却不是你愿意这样做。而‘没有’,则是你没有做过这件事儿,是我冤枉了你。”
黄连正犹豫着要如何应答,苏棠又说:“黄连,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今天既然能站在这里揭穿这件事情,就是有备而来,你若是实话实说,我看在昔日主仆一场的份上,或许会既往不咎。但如果你昧着良心说谎,那我也保不住你。”
“奴婢……”黄连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矢口否认,“奴婢没有。”
“那好。”苏棠冲院门的方向喊了一声,“枸杞,请回安堂的朱大夫进来。还有,许记药铺的许老板,也一并请进来。”
听到“许记药铺”几个字,黄连整个人彻底垮了下去。
苏棠却没管她,只指着黄连问:“许老板,您可认识她?”
黄连低着头,许老板看不清她长相。枸杞走过去,将黄连拉站了起来,许老板看清了容貌后,连连点头:“认识,认识她。”
苏棠道:“那许老板可记得,是怎么认识她的。”
许老板想了想,说:“是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她常常去我铺子里买药。别的什么药材都没买,只买了好些当归。因为她去的次数多,而且每次都慌慌张张的,我觉得她这个人有些奇怪,所以记住了。”
“不但记住了,我还跟铺子里的伙计说了,觉得她形迹可疑。”
“不会记错吧?”苏棠问。
许老板:“不会记错,就是她。”
苏棠问黄连:“三四月份的时候,你买那么多当归干什么?”
黄连整个人都有些吓懵了,满脸是汗,目光游离着朝一旁苏夫人看去。苏夫人厉色道:“是啊,你买那么多当归干什么?”
黄连:“奴婢……奴婢月事不调,所以……”
却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枸杞打断:“奴婢不守夜的时候,与黄连一屋住着。她每回来月食的日子可准了,奴婢记得,从没有差过日子,根本不是月事不调,她在撒谎。”
苏棠又问朱大夫:“我生产那日,因为难产,当时霍家是请的朱大夫来。请问朱大夫,是什么原因导致我难产险些命丧黄泉的。”
“夫人生产时失血过多,是长期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药,比如……当归一类的药材。这当归若是平时吃,的确是一味补药,当孕妇却是不能吃的。”
“黄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苏棠皱眉看着她问,“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苏夫人却抢先说:“你待她不薄吗?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与你父亲都知道。你性情暴躁,常常动怒的时候都会随意打骂奴才。想来,定是你平素待她太差劲了,她才会想着要害你。”
“不过……黄连,她再怎么脾气不好,到底是主子。你一个奴才竟然起了谋害主子的心,实在是十恶不赦。”
“棠儿,你不必担心,这事儿,我会替你做主的。今儿是你父亲寿宴,至少得顾及你父亲面子,不能闹得太过。等明儿,明儿一早,我便将这丫头卖掉。”
黄连抱着苏夫人腿哭:“夫人,是您让奴婢那样做的啊,您让奴婢害的大小姐。”
“闭嘴!”苏夫人瞪眼恐吓。
岳夫人却笑着:“苏夫人这是心虚了吗?怎么不让这奴才将话说完?”
黄连可能也反应过来,若是此刻再不将全部的真相说出来,那么她很可能小命不保。
“是夫人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大小姐并非夫人亲生的女儿,夫人表面上装着对大小姐很好的样子,其实她是故意的,故意想将大小姐养成那种嚣张蛮横的性子。夫人说,大小姐越是不成体统,二小姐在她的对比下,就越是显得温婉贤良。”
“可是夫人没有想到,大小姐她……她竟然会做了霍伯府的夫人,而且,还害得二小姐受到连累损了清誉。夫人心里恨毒了大小姐,便安排奴婢在大小姐身边,让奴婢寻着机会陷害大小姐。”
“还有这□□……岳夫人说的没错,这□□是夫人给的,夫人让奴婢继续毒死大小姐。大小姐,奴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奴婢没有撒谎。”
苏棠拍拍她肩膀:“我信你。”
苏夫人却笑着说:“你们是主仆,联手演的这场好戏。棠儿,我待你那么好,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苏棠皱着秀气的眉,认真说:“您还要抵赖到什么时候?我想,方才你让黄连毒害我的事儿,肯定不止岳夫人一人听到了。苏夫人,难道真的想我与你对簿公堂吗?”
“我不怕的。”苏棠一脸信心。
苏夫人一怔,竟然有些被苏棠的眼神惊着了。
“出了什么事?”苏通负手立在院子门口。
他听家仆说后院吵了起来,这才急匆匆赶了来。
再说苏棠也待她好,凡事信任她重用她,有什么好事儿,也常常想着她,好像从来没有拿她当低贱的丫鬟待。便是从前在太夫人院儿里的时候,太夫人也素来仁慈,但枸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动又开心过。
她打小便被卖来霍家当丫鬟,家里的父母兄弟,也常常是一年只见一回。长这么大,她也只是在夫人这里才感觉到什么是家的温暖。枸杞想,这辈子,她都要好好伺候夫人。
所以,她凡事都是站在苏棠这位伯夫人的角度去考虑,生怕她一步错而步步都错。
苏棠自然明白枸杞的好意,握了握她手说:“你放心,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
霍令俨养有外室,原小说里提到过,苏棠记得很清楚。不过,霍令俨养外室这事儿提到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个时间段,而是霍家重受朝廷重要、霍令俨也重新握住实权之后。
那个时候,霍三爷心中的白月光早已另嫁他人。而他在各种事情的打磨下,人也变得更加冷厉狠绝、不苟言笑。
那个时候的他,典型的手握实权的外戚大臣。诸王明争暗斗,都想拉拢他,他却不动声色筹谋着造反夺得天下。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和得本来就形势紧张变幻莫测的帝都城更加的剑拔弩张。那个时候,诸王夺嫡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箭在弦上,似乎一触即发。
那时候,诸王早已暗中都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谁也不服谁。而偏偏当今圣上没有立太子,几位成年已握实权的王爷,其生母都乃妃位,论身份地位,都是旗鼓相当。
要怪就怪今圣养了很多优秀而又有野心不肯屈服为臣的儿子,也怪今圣没有早早立下储君来,这才滋生了这些人的野心。
其实苏棠在看小说的时候,小说里虽没有明确说陛下为何不立储君。但是原小说作者却是无处不在暗示,大致原因就是,当今陛下当初夺得帝位,乃是因为在太子之位上熬得太久,熬不下去,这才举兵逼宫。
他是怕早早立下储君来,他的那些个儿子,会纷纷效仿他当年。毕竟,生在帝王之家的人,谁不愿意坐拥天下的?
霍家,是霍蕙太妃娘家。所以,今圣初登为帝的时候,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自然是尽其可能削减霍家军权。可当他坐稳江山,当皇弟十三王母子再也威胁不到他的时候,当几个儿子个个斗得你死我活不让他省心的时候,这霍家便又化作了他手中的一把刀,平衡、镇压诸王势力的一把利剑。
霍家重返权势巅峰,这是必然的。
霍令俨如今瞧着碌碌无为,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罢了。而当帝都城再次局势大变的时候,便是他亮出光芒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也根本不需要再藏着掖着,就算外面养了一个跟齐王妃容貌六七成相似的女人,他也根本不忌讳被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