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解释道:“军务紧急,实在耽搁不得,这是郡守帮忙寻来的。”
柳福儿了然,八成是郡守把自家马车贡献出来了。
她上了车子,推开造型精致的小门,发现里面竟然是分里外两间。
前面可跪坐小酌,后面有铺设厚厚毛垫的卧榻,以供歇息。
司空八郎挪蹭过来,道:“大郎,这车这么大,你一个人坐着很闷吧。”
柳福儿翻了个白眼,道:“要坐就上来,别婆婆妈妈的。”
司空八郎嘿嘿笑着,爬上车,顺带把仲六也带上来,并道:“他伤才刚好,太颠簸不好。”
说着,他将嵌在车板下的小桌弄上来,不知从哪儿摸出壶甜浆,倒好了,赶忙送到柳福儿跟前,在厢板上敲敲打打,很快拿出匣点心。
柳福儿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正觉得饿,便也没客气,没多会儿便解决半匣子点心。
仲六等柳福儿歇了手,便适时递上湿帕子。
柳福儿顺手将洒落的碎渣子收拾干净,才道:“那个妫州郡守,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司空八郎答着,反手撩开车窗帘,探头出去,喊:“中郎将。”
“怎么了?”
少顷,经人通传,赶赴过来的梁大与马车并驾齐驱。
大约是同船之时,两人相处不错,司空八郎半点也不见外的道:“不知妫州郡守是怎样的人?”
梁大望了眼车里,只影绰的看到柳福儿的轮廓。
他想了想,从马上下来,示意跟来的将士将马带着。
司空八郎赶忙挪去后面的门打开。
柳福儿歪头,只见梁大几步助跑,一个纵跳便直接跳进车厢。
柳福儿往边上让了让,给身材高大的梁大腾出更多的空间。
司空八郎关上厢门,又赶紧凑过来。
仲六倒了杯甜浆,摆到梁大跟前。
梁大抿了口,才道:“据说妫州郡守乃是琅琊王氏之后,因其少时才思机敏,被卢氏前任郎主欣赏,将膝下小女许之,后汲营多年,才在前几年得了郡守一职。”
梁大说完,便看柳福儿。
司空八郎摩挲着下巴,道:“琅琊王氏,没想到竟然还有族人活下来呀。”
据传闻,前朝时,琅琊王氏被政敌打压,几乎灭了族呢。
柳福儿不知这些辛密,只凭着两人语气,连猜带蒙,估计王郡守是个落魄世家子,这个卢氏应该是个比较厉害的家族,便道:“中郎将可知,王郡守自立之后,卢氏的反应?”
既然是落魄的,自然没有家族可依,想来王郡守的凭借的是卢家。
时下的家族都是划地而出的,一般来说,只要是圈出来的,不论地或是人,就都属于哪个家族。
如果卢家是望族,那么可以想见,他们手里握着的人必定不少。
梁大摇头,道:“估计是在围观,但若我们不能尽快将其拿下,卢氏见有机可乘,带弟会很快就有行动。”
梁大将桌上的三个杯子呈三角状环绕在点心匣子外围,后点着其中两个道:“卢氏在幽州与涿州势力不小,”他又指着另外一个道:“若他们与妫州联合,”他点了点中间的点心匣子,“梁家军危矣。”
第一百零一章 谁说我要进城啦~
“如此,就打破他们联合,”柳福儿道:“历经千百年还留存下来的世家,最在乎的莫过于家族名望。”
她道:“还请中郎将请示梁帅,若能请皇王颁布诏令最好,要让幽州涿州等地的所有人都知道王郡守所为,不齿他所为。”
梁大挑眼看柳福儿。
如此就可斩断卢氏与妫州之间的联系,便是卢氏想要暗中活动,怕也要思忖再三了。
梁大看了眼司空八郎,含笑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卷轴递过来。
柳福儿不明所以。
梁大道:“这便是你所说之物,只是我本打算征讨之时,与阵前诵念的。”
他将头探出窗子,道:“命前方就地休整,一刻钟继续赶路。”
一直跟在车边的兵士得令,分别去前后两边传达指令。
车夫也吆喝着将车停下。
梁大就地将圣旨誊抄出两张。
待到墨迹干涸便给车外的兵将,道:“车二,邓乙,你二人速速转幽州与涿州,请郡守将圣谕贴遍城中所有坊市,并鸣锣诵读。”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就在那里监督,务必保证圣谕家喻户晓,让所有人都知道。”
车二和邓乙领命,又将纸折好,塞入怀中,便策马而去。
梁大笑问:“之后还要做什么?”
柳福儿沉吟片刻道:“朝廷积弱并非一朝一夕,王郡守驻守妫州多年,却又为何在此时心生反意?”
梁大眉目一凛,想到某个可能。
与他相比,柳福儿就显得淡然多了,“显然,除开卢氏,他定然还寻了其他靠山。”
“是契丹,”梁大眸色深冷。
柳福儿点头,道:“我建议,组织一只贩货商队前往妫州,中郎将领兵驻扎城外,施以威压。”
她道:“如此便可促使他冒险与契丹联系。”
“待到拿到证据,中郎将可以与商队里应外合,将郡守盘踞在妫州的势力彻底清剿,当然如果能够无声无息,那就最好。”
“好主意,”梁大一顿,有些意动,“但卢氏那边?”
“卢氏那边不必担心,”柳福儿笑道:“只要中郎将握有王郡守通敌卖国的书信,卢氏即便再不满,也不会在明面表露什么。”
“况且,若梁帅和二郎能顺利击退契丹,将边关牢牢守住,卢家又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或许明年的军粮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她端着茶杯,喝甜浆。
细瘦的手腕间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就依你所言行事,”梁大拍板之余,不禁在心里喟叹。
阿耶常说,人不可貌相,他是见识了。
今天之前,他是绝不会想到,就这么个弱不禁风,他一拳就能揍倒一串的书生,谈笑间,却能翻转一个城郡,乃至一个族群的命运。
不得不说,小弟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马车悠悠,柳福儿跟着晃悠一会儿,便有些困了。
梁大很识趣,立刻从后门跳出去。
柳福儿挪蹭到后门,关上车门,又拉上可以隔开车厢的竹帘,抱着毛茸茸的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歪着。
司空八郎蹭到竹帘跟前,道:“大郎,我跟你去妫州城吧。”
柳福儿困得迷迷糊糊,只求速睡,便道:“随便你。”
司空八郎大喜,忙拍胸脯保证,“大郎,你尽管放心,这种事就交给我。”
柳福儿把脑袋缩了缩,转过身继续睡。
待到一觉醒来,夕阳已将沉。
她伸了个懒腰,来到前面车厢,见司空八郎正跟仲六低声嘀咕着什么。
她听了两句,竟是在为了两个铜板磨牙。
柳福儿倒了杯甜浆,一口干了一半,道:“你们在干什么?”
仲六扭头,道:“郎君在学怎样讨价还价。”
柳福儿转着酸痛的脖子,道:“学那个干嘛?”
“自然是随你去妫州城啊,”司空八郎挪蹭过来。
柳福儿惊讶,“谁说我要去?”
司空八郎眨巴眼。
柳福儿道:“不是你们说的吗,凡事只让我出谋划策便好。”
“你不去啊,”司空八郎显得很是失望。
柳福儿坚定摇头。
开玩笑,那城里全是王郡守的人,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还不得被人直接包圆。
她就是想要混艘船而已,没必要豁出命去拼吧。
再说梁家军个个能干,她一个弱弱的小娘子还是留在马车里,静等结果就好。
“可是,”司空八郎吭哧道:“刚才,我已经跟中郎将说了,我会和你负责带队进城。”
“什么,”柳福儿眼睛蓦地瞪大,声音提高八度,“谁让你帮我做决定的?”
司空八郎缩了缩肩膀,小声道:“早前我跟你说,你不是说随便嘛。”
柳福儿皱眉,冥思苦想。
她记得半睡半醒时,司空八郎似乎是跟她说了什么,可她是怎么回的呢?
司空八郎小心挤过来,殷勤的给柳福儿倒了杯甜浆,道:“大郎,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不然我心里总是毛毛的。”
“司空郎君,再过两年你就及冠了吧,”柳福儿斜他。
又不是小孩子,凡事量力而行就是,干嘛逞能啊。
司空八郎干笑,只用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看她。
仲六实在耐不过,便道:“柳郎君,你就帮帮郎君吧。”
他道:“为了弄这两船粮,郎主费了好大力气,有些还是花高价买来的。临行前,郎君跟郎主做了保证,此番定会出成绩,给族里的其他人看。”
“好吧,”既然事情与她脱不开,那就只能接下。
柳福儿叹了口气。
转眸就见司空八郎精神抖擞,忙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司空八郎连连点头,道:“放心吧,我已经跟仲六练好了,凡事都有我,不用你费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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