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六照着他胸口就是一下,道:“你倒是跑得快。”
郑三讪讪的笑,小意道:“我嘴笨,不如你会说,过去也添乱。”
周小六与他多年兄弟,怎会不知他的性情。
不过有福同享,有难自己当的英雄主义,他没有,于是便道:“柳大郎在烧饭,我正准备去抱些柴火,你看……”
“我去,”郑三立刻往灶台去。
周小六乐得清闲,转去外面转悠,看能不能打只野鸡什么的,打打牙祭。
入夜,柳福儿烧了满满一锅热水,除开自己的,她又端了些给梁二。
他整天躺在床上,连动都少动。
加上这里的天气潮得很,走到哪里都感觉湿漉漉的。
泡泡脚,对他有益无害。
柳福儿叫来周小六,让他把水给梁二送去。
她借机躲去暗处,匆匆泡了会儿,感觉解乏了,就赶紧收拾着穿好鞋袜。
周小六端着木盆从里面出来,正好瞧见柳福儿倒水,便跟着过去,道:“你这招还挺管用,参军泡完,脑门都出汗了。”
“管用就好,”柳福儿笑道:“灶上还有点水,你要不要也试试。”
周小六有点心动。
柳福儿笑笑,进屋。
周小六颠颠木盆,转去灶上。
柳福儿往自己睡觉的地方走了两步,想想又转而进了里间。
梁二已经躺在了床上,因为怕被人瞧见这里不对,屋舍里并没有点灯。
柳福儿抹黑来到床边,扶着床栏站定,道:“你睡了?”
梁二垂着眼,没有吭气。
柳福儿道:“今天这事是我有些欠考量,下次我会注意,多带几个兄弟一起。”
梁二终于嗯了声。
柳福儿道:“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
她转身往外去。
梁二忙道:“这里这么空,何必大家挤在一处?”
柳福儿转脸。
从打发烧好了之后,她就怀疑梁二发现了她的秘密,只是后来他的病让她解除了怀疑。
但是现在,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又要她过来这里?
是男女有别吗?那他不是也在?
莫非是那封信……
她微微攥拳。
梁二脸颊一阵发烫。
虽然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但他能感觉到。
柳福儿的视线正一瞬不瞬的看着。
他张了张嘴,低声道:“你去把郑三几个叫来这边,给其他兄弟挪腾些地方。”
“好,我知道了,”柳福儿轻轻松开拳头,提着的心缓缓落定。
门外,一早占了地方的郑三从地上起来,顺带踢了踢身边的几个,示意抱着毡毯去里间。
柳福儿从郑三手里拿过毡毯,顺着郑三几个的铺盖,去了窗边。
躺下之后,她便转身背对众人。
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她嘴角略微上翘,暗笑自己做贼心虚,明明人家只是好心,她却顷刻间误会成了别的。
柳福儿摸摸衣襟,那封信正安稳的躺在那里。
身后,呼噜开始此起彼伏。
柳福儿走了一天的路,累得着实不轻。
她习惯性的蜷起双腿,把整个人缩成个团,头枕着手背,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当阳光才一透过窗纸,柳福儿便清醒过来。
她翻身坐起,习惯性的看向四周,见没有人醒转,才蹑手蹑脚的出门。
秋日的清晨空气新鲜,柳福儿舒展着手臂,做深呼吸。
远处,仇翁疾步赶来,见到柳福儿,他忙道:“你昨天是不是去找莫大了?”
柳福儿点头,道:“怎么了?”
仇翁摇头,道:“孙老汉说他一夜未归,他过去刘家寻,却没寻到,估摸怕是出事了。”
他道:“你们赶紧,趁着公差没来,快逃命吧。”
柳福儿一呆。
“怎么回事?他不是县令的丈人吗,在这儿地界,谁还敢找他麻烦?”
仇翁讶了下,道:“他是县令哪门子的丈人,他家小娘是跟了县令不假,可也就是个妾。”
“可昨天,那老汉不是这么说的,”柳福儿喃喃道。
这憨厚人要是忽悠起来,真实性实在太高。
她是真信了孙老汉的,哪知道原来是扯大旗的。
仇翁摇头,“那孙老汉是帮莫大做活计的,他又怎会不给主家脸上贴金。”
“那城门守卫为何卖他面子?”
梁二声音幽幽。
时下是有规定的,黑户见到就得抓起来,不然要负连带责任,因此并不是有钱就一定好使的。
也正是因此,才让人县令就是莫大郎子的这一虎皮更加真实。
第四十三章 纨绔子弟哪家强
柳福儿转头,见梁二眉目浅浅,神情淡淡,已经听了个完全。
她微微低头,露出做错事的表情。
梁二扫她一眼,来到仇翁跟前,肯定的道:“定那莫家娘子是在知县那里能说上话。”
仇翁点头,道:“莫娘子已有孕四月有余,我去扶过脉,是个男胎。”
柳福儿皱眉。
梁二挑眼看向远处,淡淡道:“看来有人来给我们答案了。”
他转头道:“所有人都有,立刻列队。”
屋里传来一阵声响,周小六和郑三等人俱都快步奔出。
梁二眯着眼看着远处那一道长长的烟尘,道:“仇翁,你先暂且避避吧。”
仇翁怎愿惹祸上身,他看了眼远处,就顺着边上的小路转回家了。
柳福儿扫了眼周小六和郑三,发现两人均持枪配甲,一幅英挺军姿。
但也相对的,身上放不下一点多余东西。
柳福儿二话不说就往屋里去。
梁二皱眉喝了声“柳大。”
柳福儿答应着,手忙脚乱的把摆在桌上的药包捆好,放在包裹里,才跑出来。
梁二皱着眉头,冷声道:“待会儿跟着我,别再乱跑了。”
柳福儿点头,老实的站在他身后。
官道上,十几个人挥舞着鞭子,策马而来。
梁二习惯的略过后面身穿官服的公差,去看最前面头戴玉冠,身着大朵芙蓉遍地蜀锦的年轻小郎。
身为横行汴州多年的纨绔,他只一打眼便能分辨出同类。
他拉过佩刀,大声喝道:“所有人都有了,待会儿把马都给我抢来,一匹不许留,也不许伤。”
众人齐声回应,俱都将佩刀横握,以快碎布呈扇面分散开来。
为首的小郎眼倒不拙,一见势头不对立刻勒缰,吆喝着,催促马掉头。
梁二岂会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冷哼着拔地而起,如一头迅猛的猎豹直扑小郎侧面。
小郎面色微变,厉声喝道:“我乃奉令办差,你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梁二面带冷笑,去势不减,佩刀随着距离的拉近,转而脱鞘,森冷的刀芒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更晃得人一阵炫目。
其后,慢了几步的公差连忙喝着“手下留情,”双腿急忙夹了马腹,想要奔来。
郑三微一冷笑,就地滚了两滚,人就钻到就要靠近梁二的那匹马腹下。
他直接抄住踩着脚蹬的大脚,往下一扯。
那公差惊恐的长大嘴,从空中画了个弧度,摔落在地,同时口鼻皆往外喷血。
郑三这时已攀着马鞍,灵巧的跨上了马背。
周小六喝了声好,疾步奔向距离最近的马匹跟前。
坐在上的公差见他过来,唬得面无血色,手脚发软,没等周小六动手,他就自动自觉的滚下马背。
周小六笑呵呵的扯了缰绳,顺着马奔跑的惯性,一跃上去。
没走几步,他就控制了马匹,方抬眼看向斜前方。
梁二正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拉着柳福儿,抽空还探出结实有力的大脚,准确无误的踩在衣裳光鲜的小郎身上。
而那面色惨白的小郎堆畏在地,眼前还立着一把颤颤晃动,刃口雪亮的佩刀,冰冷的刀面不时轻碰他白嫩嫩的面颊。
周小六跳下马,转过来把梁二手里缰绳接过。
梁二空出手,直接踩着小郎的腰腹,重心前移,去拔佩刀。
小郎疼得痛苦哀叫着仰倒。
柳福儿听到那声变调的叫喊,唬了一跳,梁二个子可是不小,这么个着力法,还不把人踩个好歹。
她赶紧扶了梁二,在他看来时,小声道:“先问问莫大是怎么回事。”
梁二起身,道:“你要不要一起?”
柳福儿赶忙摇头,道:“趁着还有时间,我先去把药煎了。”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二扬着眉毛,看她背影,呵呵发笑。
小郎转着眼睛,见梁二没看他,便悄悄往后退。
梁二看也没看,直接踩在他脚踝上。
小郎痛得脸扭曲变形,哀哀痛叫着说再也不敢了。
梁二这才道:“你要再跑,我就把你腿踩断,”他道:“那样的骨茬可不好接,你这辈子估计就得靠拐走路了。”
此时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散,这让他古铜色的面庞带着些温和。
小郎看着这样的他,浑身哆嗦,只觉得眼前之人比那些酷吏恶鬼还可怕。
郑三和周小六把公差们挨个绑成粽子,周小六是知道自家情况的,顺带着刮了圈,竟弄了一袋子铜钱和几片散碎的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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