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大抵猜到一些,但他不知道傅慎时怎么会有这种能耐,请动天子说情,装了糊涂问道:“皇上您说。”
皇帝笑呵呵道:“朕看状元郎配长乐正好,你意下如何?”
宁王手腕顿了片刻而已,便顺利落下一子,道:“臣也听说状元郎品学兼优……”
皇帝大喜,道:“那好,朕便做个媒人,替长乐赐婚。”
宁王谢了恩,出宫的路上,他心情很复杂。傅慎时能求了皇帝赐婚,红豆嫁去长兴侯府,永远不会有人敢欺负她,可若是傅慎时欺负她,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和离。
做父母的总不能跟着孩子一生一世,宁王还是想开了,路是女儿自己选的,目前看来是没有选错的,他且放心地将女儿托付出去好了。
宁王四十岁左右才得回女儿,养在身边三年多,日日相伴,女儿又十分孝顺,他一想到就将女儿交付出去,心里一阵心酸,骑马回了家,躲在书房哭了一场,才去告诉红豆此事。
红豆都听懵了,天子赐婚!天子替傅慎时赐婚!
她小心翼翼地问宁王:“父亲,难道是您……去求的皇上?”
宁王没好气道:“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求着傅慎时来娶他女儿,他做不到!
红豆道:“那……是他去求的皇上?”
宁王点一点头,将皇帝赐婚的缘故说了。
红豆听完更懵了,竟是因为善财坊的缘故!
原来傅慎时自三年前出京之时,就打上了这个主意!
他还让她过了三年就不必等呢,哄鬼呢,他都替她铺了多少路……还说让她别等,口是心非的家伙。
没过两日,圣旨就拟好了,内官先后去了十王府和长兴侯府宣旨。
红豆早知此事,没有任何讶异,只是欢喜。
长兴侯府则炸开了锅,长兴侯和秦氏万万没想到,天子会赐婚,傅慎时便是中了状元,若非天子要将公主嫁到侯府,怎么可能会给他赐婚的殊荣!
第132章
傅慎时想娶红豆, 长兴侯与秦氏心里都是清楚的。
但傅慎时中会元的时候,很让他们落了面子,秦氏便一直压着没提两人的亲事, 她在等, 等儿子来求她,一则是想让傅慎时服软,二则长乐郡主毕竟身份贵重, 没有哪个婆婆希望家里的媳妇不服管教。
秦氏万万想不到, 傅慎时一直耐着性子不去求她,并不是在跟她赌气,而是直接求到了皇帝跟前。
傅慎时什么事都不跟他们商量, 秦氏心里有些怒气,即便如此, 圣旨来了,她仍旧只能乖顺地带着家眷跪迎。
内官拿着圣旨, 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有德,成人之合,今翰林院编撰傅谨光才高出众, 品行优良, 尚未婚配。真定府宁王之女长乐郡主, 柔婉有仪, 慧敏贤良, 可为佳偶。着有司择吉日。望姻昏敦睦, 以慰朕心。钦此。”
长兴侯与秦氏跪聆圣旨,傅慎时上前接旨。
秦氏打点过内官,待人走后,瞧了傅慎时一眼。
长兴侯吊着废掉的一只手臂,肃然地凝视着傅慎时,沉声道:“随我去将圣旨供奉好。”
傅慎时大步跟去祠堂,秦氏带着其他爷们儿和女眷一道跟着过去。
供好了圣旨,长兴侯出了祠堂,深深地看了傅慎时一眼,道:“跟我来书房。”
秦氏亦随了过去。
一家三口入了书房,独独长兴侯坐下,傅慎时与秦氏皆站着。
书房里半晌没有人说话,傅慎时就这样站在隔扇前,像一颗青松挡着从隔扇方孔里照进来的光,挺拔逼人。
长兴侯缓缓地开了口,抬头望着傅慎时道:“婚姻大事,为何不与父母商量?你可知道这样传出去,是为不孝,与你官声有碍。”
秦氏摇摇头,走到长兴侯身边坐下,皱着眉朝傅慎时道:“你这般为她……男儿志在天下,不知道你将来怎么光耀门楣!”
傅慎时供了手,冷声道:“儿子此举,只为叫父母亲知道,儿子的夫人,是儿子自己求来的,并非父母之命。仅此而已。”
他的夫人,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求来的。
秦氏一脸憔悴之色,一时愣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长兴侯的背忽然弯了,面有疲倦之色,挥挥手道:“你走吧,既有圣旨,家中自会替你操持婚事。”
傅慎时做了深揖,道:“儿子谢过父母亲。”
待他走后,长兴侯嘱咐秦氏道:“你好生操办,家里还有多少银子暂且都拿去给郡主做聘礼,不可叫皇上以为咱们轻慢郡主。”
秦氏原是很会计较利弊的人,她自然不会得罪皇帝和宁王,眼下长乐郡主嫁过来,于侯府大大有益,不过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傅慎时先斩后奏罢了。
宁王府也迎了圣旨。
红豆自是欢喜,宁王却是心酸,自己带在身边养了几年的姑娘,又是教她骑马打猎,又是教她琴棋书画,虽然她也学太好,到底是他的骨肉,哪里舍得。
宁王夜里独酌,醉了。
红豆次日去请安,闻着酒气,方知道宁王独自饮酒,她便有了些愧疚之心,这个时代,姑娘嫁了,回娘家不易,何况宁王封地在真定,父女两人再见面更是不容易。
别离是人生必经之苦。
皇帝下了圣旨,长兴侯府很快便过了三礼,接下来就是纳征。
秦氏很顾着颜面,依着长兴侯的意思,预备下很重的聘礼,比世子傅慎明娶世子夫人的时候还要丰厚。
长乐郡主身份摆在这儿,又是天子赐婚,另两个倒是没得比,而且姜氏与三太太都是贤惠之人,并无半点不快。
反倒是分出去的另外两房颇有微词,不过二房与三房,自从经了长兴侯府几年前的那场动荡之后,元气大伤,江河日下,前年就有与长兴侯府并回来的意思,还请动了老夫人出面,秦氏冷着脸就给拒了。
秦氏替傅慎时备好了聘礼,着人将礼单送过去给他过目。
傅慎时才下了衙门,回院子便略扫了一眼聘礼,家里人大事很是很拎得清,聘礼下得不错。
不过还不够。
傅慎时派了前院的时砚出去给王武递信,请汪先生过来一趟。
汪先生次日就赶到了城里,趁着中午傅慎时休息的空档,与他在翰林院附近的酒楼里商议聘礼的事。
傅慎时问汪先生:“我请先生备的东西可都备下了?”
汪先生笑着点头,奉上厚厚的十几张礼单,道:“您瞧瞧。”
傅慎时一个个地扫过去,频频点头,这些年春园攒下了不少钱,全在汪先生名下,侯府也没有资格占去,他如今将一半的现钱全置办了聘礼,送去宁王府,以后便是红豆的嫁妆。
汪先生办事细致,傅慎时没有可挑剔的,他道:“就请先生尽快将聘礼都运到我原先的旧宅里去,待我下聘前整理好。”
汪先生起身笑道:“必不会耽误六爷亲事。”
傅慎时点一点,与汪先生一道离开。
五月十八,是个良辰吉日,长兴侯府准备挑这一日去下聘,傅慎时提前一天将他手里的聘礼单子给了秦氏。
秦氏一看单子,脖子都粗红了,这份单子上的聘礼比侯府的多了好几倍!
她问傅慎时:“这是你的私产?!”
傅慎时淡声道:“友人赠之。母亲送去宁王府上便是。”
秦氏想说什么,忽然发现没有话可以说,她已经拿捏不住这个孩子了,即便是搬出孝道,他也不吃这一套,他反倒是仗着长兴侯府要倚着他维持风光,家里人投鼠忌器,便越发放肆不羁。
这四年秦氏在外面受了许多白眼,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还是宁愿做风风光光的长兴侯夫人。
秦氏收了单子,也没别的话说。
十八日早晨,侯府去下聘,聘礼占满了街道,再度万人空巷——多少年了,再没见过这般气派的婚事了。
宁王去接聘礼单子的时候,也大吃一惊,他早预料好了,长兴侯府家底薄,一万两已是很好的心意,没想到入眼的多是各类珍贵的和田玉,譬如羊脂玉簪、戒指一类,还有龙眼大的南珠、东珠和其他珍稀木珠,林林总总粗略一算,竟有七八万两之多!
宁王心里舒服了一些,他招待完侯府的人,下午去找红豆看聘礼单子的时候,终于说了句傅慎时的好话,他笑着说:“他这才叫有心了。”
红豆享了几年的福,并不缺银钱,对这些东西本无兴趣,但是傅慎时的心意,她为着这份心意,也开心了许久。
下了聘,随后便是纳征。
红豆的婚事很多细节都是宁王亲自过手,他等占卜了吉日之后,又悄悄地将他在京城的良田给卖了一些,兑换成银票,加到红豆的嫁妆里去——总要比长兴侯府给的聘礼多些才行吧!
五月二十九,两人成亲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就有宫里的嬷嬷过来给红豆讲夫妻之事,红豆这方面理论经验很丰富,听着听着就走神了,脑子里早就出现了两只小人,不过碍于嬷嬷在,绷着个脸,也没敢笑,抿着唇,乖巧害羞的模样。
长兴侯府里,傅慎时简直彻夜难眠,他早想过会娶她是什么样子,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了,他还是紧张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