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大姑娘向来不惧他,自然是冲上前‘理论’。可毕竟祭天刚刚结束,民众还没从圣神庄严中回神,这样的高声调,自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不知事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男子喧哗吵闹,成何体统?”说话人是位老者,刚从祭坛那边走来。
老者看上去年过半百,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深陷着一双深邃明亮的眼,一手住着拐棍,一手被人搀扶着。而搀扶他的人,正是刚刚祭天舞中诵经的少女。
两人从祭台方向一路走来,两侧的人纷纷让出道路,如同走红毯似的,被人目送而来。
“我……我不是……”南湘也没想到这种场合下,唐之恒会来招惹自己,更低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老人家看似不愠不火的一番~训~诫,和众人的注目,使得不拘小节的湘女侠语无伦次,不知如何解释。
毕竟自己的大嗓门,扰了人家的祭祀,而且几百人,几百双眼睛一齐瞅着她,饶是自小见惯大场面的宇文南湘,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应,愣愣的定在那不说话了。
倒是刚刚还在招惹南湘的唐之恒出言解释。
“老人家实在抱歉,惊扰到祭祀,都是在下的错。还望老人家念在小子年少,不懂事,原谅了小子。”
“你这后生,确实不错,帮朋友到这份上,揽责不说,还不图感激。真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即若如此,老朽自是不追究了,还望多多约束。”
“多谢老人家赐教,小子谨记于心。”
老人家在少女的搀扶下继续向前走去,未几变下脚步回头看看唐之恒,再看看宇文南湘,当即摇摇头,便再次转身离去,边走边念叨:“可惜,可惜啊。”
老者的一番训斥本就引得众人注目,这几句“可惜”更是引得一些人看了过来,尤其是缠着老人的那名少女,也频频地回头张望,只是不知道她看得是宇文南湘还是唐之恒,毕竟两人是在同一视线的。
在众人的眼神下,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湘女侠,竟然起了寒栗。实在不解老人的话与众人的审视的目光,脚下悄悄划过,慢慢地移到了唐之恒身后。
感受到某人无意识的依赖,唐大公子的好心情再次提升一个层次,竟也主动横过身子,挡住众人的视线。
“咳咳!”
一旁看戏的赵霁宁单手握拳擎在嘴边掩笑。
身边的杨衡根本没明白老者那句可惜的涵义,见赵霁宁的表情,自知他必然知晓,便上前求教。
“齐王殿下,你为何笑?”
“那老人家又为何大叹‘可惜’?”
刚下山的杨衡,自然属于好奇宝宝类型,求知欲极强,遇到不了解的事,最擅长打破沙锅问到底。
“赵师兄,您就好心,解了师弟的惑吧。”
杨衡之于萧慕城、宇文默和赵霁宁是同门师兄弟,之所以只求赵霁宁,一来是了解宇文默和萧慕城那不多言的性格,二是赵霁宁的表现最为明显,肯定最容易要到答案。
为了满足好奇心重的杨衡,赵霁宁伏在他耳边悄声解释。
原来……原来是这样……
到底是年轻人,头次出门,需历练。竟然边盯着唐之恒两人来回张望,变傻笑。
这下,彻底热闹了宇文大姑娘,遭到一阵炮轰。
“笑什么笑?再笑我挖了你的眼!”
第80章 归途见闻(2)
一行人一路吵吵闹闹地从祭祀之地转向繁华街市。
同花灯节异曲同工, 家家户户都各自取出今年家中最好的佳酿,一时间酒香溢满整个街道。
看着满街市的酒坛子,苏梨脑中不禁闪过一阵光芒。
“你们说, 此地的哪种酒最好?”苏梨突然想到,既然这里是酒乡, 举国闻名,那自家的酒楼售卖这里的美酒, 岂不是更添彩。所以便想问问这里哪种酒比较适合。谁知道,这几人没回答她, 反倒是个当地人,给她做了一番解释。
“一听这话,就知道姑娘并不懂酒。”
此时他们路过一家名曰“金樽”的制酒作坊,里面正好出来一位书生模样的少年, 看来这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人。
少年既接了话, 便主动走上前来向苏梨等躬身打了招呼,随即又解释道:“酒不分好坏, 只为懂酒或需酒的人所用。”
苏梨一直认为人喝酒, 要么为了应酬,要么为了痛快。少年口中的懂酒和需酒,苏梨还真是初次听闻。
“迁客骚人多数爱酒, 或因解愁或因灵感;商贾爱酒,或为应酬或为消愁;女子爱酒,多为养颜;老人爱酒应为健体;酒鬼爱酒,只因其为酒。所以, 酒的种类无关好坏,更多为需要的人所用罢了。”
这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却能在短时间内言简意赅地阐述各类人饮酒的缘由,着实不易。只不过,少年的气质,并不像是普通的酿酒人,更像是常年穿梭于书房与私塾之间的读书人,而且有真才实学的那类人。只不过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怎么会对酒文化如此了解,就只因这里是酒乡,所以人人懂酒?
“公子,可是酿酒之人?”苏梨从来就不是能够忍住疑惑的人,既有疑惑,问清楚便是。
“正是。”少年回答。
“可刚刚见公子言谈举止不俗,反倒是更像读书人。”
“古人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故男儿志在四方,怎能不读书?可俗语亦云:百无一用是书生。考不到功名的书生,便是百无一用之人,除了读书只能靠家人养活。在下认为,多项手艺,多种出路。总不能因读书,让家人陪着自己困顿。报效国家重要,善待家人同样重要。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亦应是这个道理。”少年不卑不亢的回答着,既肯定了苏梨的猜想,他的确是书生,也解释了为何作为书生还兼做酿酒人的原因。
几个男人听得少年的此番言论,不约而同在心里赞许,此子若能考取功名,将来必成大器,报效朝廷,指日可待。
“公子一番高谈,让小女子敬佩不已。相信公子未来之路必是坦途,在此预祝公子考取一番功名,为国为家皆是喜事。”苏梨也对少年刮目,这些话若是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书生口中听来,是不会觉得新奇的。毕竟年长之人经历多了,便知道读书与养家同等重要。可这话是一个未及冠少年说出的,那就很不一般了。
科举时代,最看不起的便是商人了,能够看透读书与生活的本质,做到两者兼顾,着实不易。
“陆家小子,你家这荔枝酿今年怎么卖啊?”远处走来几位上了年纪的大叔,一眼看去便知是“爱酒之人”来找美酒的。
“多谢姑娘吉言,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这位陆姓少年刚走了几步便停住回头,补充了几句才离开:“若各位对果酒有兴趣,欢迎进店品尝。”
看着少年招呼着一群“爱酒之人”,苏梨等决定暂时不上前打扰,不过刚刚听他说果酒,苏梨倒是动了些心思,这个年代的果酒,是怎样的?如果口感上能赶上红酒,那也是一大卖点啊。
“据说,这里的酒很出名。”苏梨朝着萧慕城眨眨眼,并投以温柔地笑容。
这勾人的一笑,看得他心里痒痒的,简直想立即拉着她回客栈,继续早上的那番胡闹。
“当然,宫里每年的贡酒中就有不少这里产的。”说这话的是赵霁宁,宫里来的王爷,自是清楚贡酒的来源。
提到酒,这里最有发言权的除了萧慕城这个开酒楼的,就是赵霁宁这个当王爷的。
宫里的好酒,那可是全国之最。哪个出名的的酒乡敢不把最好的进贡皇宫?所以赵霁宁也算是在美酒的熏陶下成长的,哪里的酒好,他肯定知道的。
“阿梨,你问这个作甚?”自从结拜兄妹后,赵霁宁便不再‘姑娘姑娘’的称呼她,而是直接喊她‘阿梨’。毕竟已经是兄妹关系,再称之为姑娘,实在外道。
“兄长,我是觉得这里的酒既然如此闻名,那我家的酒楼今后也从这里购酒,并言明美酒的产地,那生意会不会更上一层楼?”苏梨本就是一边赶路一边考察的,这也算是标新立异的经营了。
曾经苏梨询问过孙掌柜,酒楼的各项采购问题。那时候才知道,酒楼的酒是从酒商手里买的,定期会有酒商去推销。而酒楼都会留下一部分,用做试验,观察顾客更喜欢哪种,之后便留下卖得最好的那种便可。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成本会不会增加?这个还得问慕城,经营这事,还是他在行。”问他酒没问题,经营这件事,他压根就没做过。圣上封他为齐王时,除了宅邸,金银,还有一些铺子,这些铺子一直都有褚光在打理,只是每年年底将收回的银票和一年的情况,汇报一次就可以了。所以他根本不懂这些。
“成本会增加,但若销量好,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苏梨灿若星辰的眼眸,瞬间流光溢彩,当初的计划就是将酒楼开在各地,形成连锁式的经营模式。虽说这件事一直搁置,不代表苏梨放弃这个想法。
若是连锁,必然要做到有特色,还要是精品,否则根本无法在新城市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