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吗?”李氏关切地又问。
沈南瑗道:“不说那些扫兴的人事了,我饿了,中午就没吃饱。”
她都没想好,请家长这事要怎么过。
照沈黎棠的性格,要知道她才一天功夫就把杜督军的掌上明珠给得罪干净,说不准会押着她上门负荆请罪都有可能。
她绝对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先瞒着。
晚饭因为沈南瑗的叫嚷,提前了半个时辰,这让她有一种受宠若惊又挟杂心惊的错觉。
苏氏母女几个集体不作妖,她一时半会没法适应。
沈南瑗心里堤防着她们,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就沈家这群女人的折腾劲儿,沈南瑗还是很珍惜这个宁静时光的。
睡了来沈家后,有史以来的一夜好觉。
就是第二天一早,沈南瑗从吃早饭就在担心,她深怕杜聿霖又来了。
吃过饭,她急匆匆地出了门,一看门口没车,快速地上了一辆黄包车,这才松了口气。
她今日特地走的早,就是为了避开那个活阎王。
与此同时,督军府。
杜文玲正乖巧地陪杜夫人吃早饭,对面的杜聿霖一言不发地动着刀叉,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像是多云的天气,就是偶尔放晴,偶尔阴云密布。
最近督军总是住在西院的四姨太那里,杜夫人因为这个生了好几场气。
也就是杜聿霖在,她才有点笑脸。
杜文玲忍了几忍,那个请杜夫人去学校一趟的话语,还是不敢出口。
杜聿霖随意扫了她几眼,顿时就看出了她有心里事。
杜聿霖推开了面前的盘子,跟杜夫人道:“母亲,我吃好了。”
“那你去忙吧,注意身体和安全。”
“好的。”
杜聿霖前脚离开,杜文玲发觉屋里的气氛直接降成了阴天,她什么都没敢说,说了句:“太太,我上学去了。”就逃出了太太的院子。
杜文玲垂头丧气,如打了败仗一样上车。
一拉开车门,吓得她后背僵直。
“二,二哥!你怎么在我车里?”
杜聿霖抬了下眼睛:“有事?”
“什么?”杜文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是不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杜聿霖怕他这个妹妹的智商不够,索性明白地说。
杜文玲一听这话,顿时扁了嘴,连眼眶都有些发红。
“二哥,还是你对我好。”
说归说,却是不敢有任何肢体动作。
“说吧,什么事?”杜聿霖可不是闲着没事要当知心好哥哥,他就是忽然想了解了解女校的情况,下回见面了,和小野猫好有个其他话题。
不曾想,这就听到了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事情。
杜文玲将沈南瑗的可恶添油加醋了一番,信誓旦旦地和杜聿霖说:“二哥,真的,那丫头不知道是跟哪个乡野村夫学的把式,连江晓笙都被打了,然后又在一旁装可怜,弄的老师怎么都不肯相信,还让我们请家长去学校谈话。”
杜文玲把自己的委屈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倒了出来,没注意看杜聿霖的脸色,又说:“二哥,我怎么办啊?”
杜聿霖心说,可不是,他养的小野猫,别说江家那个丫头了,恐怕就连许副官都不一定是她对手。
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杜聿霖看她一眼,突然兴致勃勃地说:“那我走一趟吧!”
杜文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她二哥不过是派一个副官去一趟就不错了。
她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嗯。”杜聿霖慢条斯理地挑了下好看的眉眼。
杜文玲的脖颈顿时挺了起来,这下好,不仅那个沈南瑗死定了,就连那个处处都跟她作对的张老师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十几分钟的时间便达到了圣约翰校门口。
杜文玲昂首挺胸地下了车,一路引领着杜聿霖到了教导室的门口。
来的倒是很巧,居然在门口撞见了江晓笙,杜文玲悄声问:“你家谁来的?”
江晓笙苦着脸,用口型作答:“我二哥。”
杜文玲差点想要爆笑,江晓笙的二哥,就跟她阿爸一样,最尊重有学问的人了。
江晓笙撇了撇嘴,就看见了慢悠悠走来的杜家二少。
她顿时一凛,自动让开了路。
杜聿霖轻轻地敲了敲教导室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老师,您好,我是杜文玲的二哥。”
哐哐——
接连两声,是邱老师碰倒了水杯,又手忙脚乱间踢倒了热水壶的动静。
“杜、杜杜二少!”怎么会是这个活阎王!邱老师想哭的心都有了,她当初就想保全自己面子也没想为难杜文玲,合计着要来也应该是杜太太来,到时候一块聊聊杜文玲月考的好成绩,那这事儿就圆满过去了。
至于沈南瑗,公事公办,让沈副部长领回家好好教育去。
结果来了个杜聿霖,差点没把她的胆子吓破。
门口的杜文玲得意地冲江晓笙眨了眨眼睛。
邱老师战战兢兢请了杜聿霖坐,又借张老师的热水瓶给他倒了杯茶,“杜二少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对我们学校支持,也是对杜文玲关爱,让人、让人感动。”
面对活阎王的注视,她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意料之中的人没来,换成泷城未来的接班人和江水帮未来的接班人。
别说说话,就是坐,都不敢坐了。
要知道,普通的百姓,没有不怕扛木仓的。
张老师在旁边写教案,从第一眼扫过去后就没再关注,仿佛泷城的二把交椅比不上她手头的教案来得吸引。
杜聿霖斜了眼已经端坐在那里的江潮,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说说吧。”
邱老师就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什么都倒了出来。
江潮越是坐着听,越是皱起了眉头,最后不甚自在地换了个姿势,“老师的意思是,我妹妹他们合起伙地欺负一个小女生,受……二少妹妹指使?”
邱老师快腿软给跪了,哪知道这位青帮老爷脑回路怎么长的能说出这般吓人的论断,“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十几个人?”杜聿霖突然问。
“不不不,总共就七八个。”邱老师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问什么答什么。最后实在受不住这股低气压,心一横豁出去道,“这事有、有可疑之处,一定是有、有学生说谎。”
江潮:“哦,老师认为是哪个?”
邱老师发现,比起阴沉不定的杜聿霖,此刻微笑着的江潮,一点不像江湖汉子般粗莽,青衣褂衫可以说是很友好了,她心底回上来几分勇气,“文玲乖巧文静,又很好学,晓笙、晓笙时常跟她相处受她影响……”
“说重点。”杜聿霖已经没了耐心。
“一直以来圣约翰都从未发生过这等恶劣的情况,却在沈南瑗来了之后……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是妖?”杜聿霖似乎是觉得这字儿新鲜,在齿间咀嚼似是回味着什么。
“只是一个比方、比方,只是那沈南瑗到底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即便是要教,都得比别的学生多花好几倍力气,发生这样的事,我让她请家长,她居然让我自己打电话,这样的学生实在是千年一见!”邱老师越说越气愤,已经挟杂个人情绪。
她以为这样说,就能让杜二少不快消退,只是周遭越来越冷的感觉。
“我看那孩子通透的很,这篇赤壁赋就做得很好,上一个,能把注释做得这么漂亮的是吴娉婷。”张老师像是实在看不下去,不悦出声打断,“做学问,不单是做学问,更重要是做人。咱们做老师的,就得是学生榜样!”
邱老师脸上一阵一阵的臊,突然有点怨恨这老太婆在这里,“张老师,话别太满,小心捧杀了。”
眼看着争论又起,杜聿霖眉梢一挑,“谁说沈南瑗没请家长?”
邱老师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沈副部长,难道是落后面了,“他来了吗?”
杜聿霖的声音平静无波澜,甚至称得上难得的正经:“我就是。”
“噗嗤。”江潮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虽然很快掩住。
邱老师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是沈南瑗的家长。”杜聿霖难得耐着性子愿意重复,大概是新上任的身份令他十分满意。
沈南瑗的、家长,监护人?
“总归迟早是我杜家的人。为人师表,凭学生身份背景虚妄判断,无作无为,找补推诿。”
杜聿霖轻轻咧了下嘴角,“圣约翰在泷城的地界,欺负我的人,是觉得我这把木仓生锈不好使了?”
论偷换概念没人比得上杜聿霖,刚才还说迟早是杜家的人,这就把杜家换成是他,乍听好像都没错,江潮却是多看了他一眼,眼中神色未明。
邱老师猛地捂住了嘴,缓过了震惊一脸恐惧。
“杜、杜二少,不、不是这样的,是杜小姐同江小姐跟沈小姐起了冲突,不是沈南瑗那是……”
“你说得不是很清楚,七八个人围堵沈南瑗,那七八个人,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看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