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说的话很讲究技巧。
“芸芝那个讨厌鬼,觉得我们都去了圣约翰,就她没有去,哭闹了起来。
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闹了,往常我和二妹都是让着她哄哄就好了,可是三妹敏感,两个人就置起了气,三妹哭着说不嫁杜大少了。
姆妈一时急怒攻心,就晕了过去。姆妈刚醒过来不久,正在罚芸芝,让芸芝去给三妹陪罪。”
沈芸曦看着沈黎棠越来越黑的脸色,心中偷笑不已。
顿了一下,她又说:“姆妈说了,若是三妹还不能因此消气的话,她就要替芸芝跪下陪罪……可是阿爸,三妹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嫁给了杜大少,就是我们家的功臣了?她至小就没有养在这里,你说她会不会对我们有怨恨啊!”
若说了解,还是苏氏最了解沈黎棠。
他这个人疑心病重又小气。
沈黎棠对沈南瑷能有多少感情在呢?无非就是利用利益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看起来牢靠,实际上是最不牢靠的,只需三言两语一击,就能击垮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
沈黎棠的火气就是被这三言两语给激起来的,他一语不发,迈上了楼。紧紧跟在后面的李氏被沈芸曦一拉,落了后。
沈芸曦悄声威胁:“三姨太,我劝你不要多事。你可知你为何没有二姨太的日子好过?那是因为你蠢笨,看不清大局。”
李氏是没有办法坐看沈南瑷倒霉的。
要知道这个家里也不止苏氏了解沈黎棠,李氏对她这个丈夫也是稍有了解的。
瞧他那个怒气冲冲的模样,可不是在作假。
李氏挣脱了沈芸曦,快步踏上楼梯的那一刻,沈黎棠已经一脚踹开了沈南瑷的房门。
装病算什么!
沈南瑷一听见门响,一手拿起了刀子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南瑷,你干什么?”沈黎棠大喊了一句,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扑了上去。
说真的,割腕什么的,即使是假装也挺不符合沈南瑗的性格。
只是在什么地方说什么地方的话。
今儿她要是干不过苏氏,往后可就只有被碾压的份了。
再说了,她的目的就是要搅得沈家不安宁啊。
沈黎棠那一声可不止吓的李氏胆战心惊,把沈芸曦和不远处房间里的苏氏母女也吓得一愣。
沈芸芝扒心挠肺的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走到了门边却被沈芸卉喝了回来,“你嫌自己添的乱还不够多吗?沉住气!”
沉住气在大多数是对的,可有的时候,也并非绝对。
沈黎棠手忙脚乱的上前,紧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南瑗,乖女儿,听爹的话,咱们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先把刀子放下。”
沈南瑷倒抽了一口长气,眼睛陡然落在了沈黎棠的身上,可双眼又似没有一丝的焦距,“芸芝妹妹说我是卖身换前程,若我娘还活着肯定不会许我做这种事情,我要去找我娘!”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刀子猛的往自己的手腕上滑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沈黎棠徒手捏住了刀尖。
他顾不上手掌疼,一把将刀夺了下来。
李氏一踏进来就听见了她的话语。
卖身换前程这事儿,她可不是干过!
个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李氏的眼泪唰一下掉了下来,她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沈南瑷。
“南瑷,你快别这样说。”
男人是根墙头草。
沈黎棠此时的脸色比之方才更黑了,他啪一下,将染满了鲜血的刀扔到了窗外。
他大步迈出了门,站在走廊上高喊:“沈芸芝,给我滚出来。”
又冲着底下的管家说:“家法,给我拿家法。”
沈芸芝吓的一抖,顿时扑进了苏氏的怀里:“姆妈,你不是说大姐一定会将事情办成的?阿爸定不会再怨我!”
苏氏也想不通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
提着鞭子的沈黎棠,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脚踹开了苏氏的房门。
沈芸芝一看清他手里染血的鞭子,尖叫了起来:“姆妈,救我。”
她仓惶躲在了苏氏的后面。
苏氏仍旧做出了一朵娇弱白花的模样,“老爷,你听我说,老爷,你的手……”
苏氏再说什么,沈黎棠都听不进去,他举起了鞭子,猛然抽了下去。
血珠几乎和鞭子一起甩在了苏氏和沈芸芝的身上。
——
苏氏嫁给沈黎棠这么些年,且不说日子过的顺心与否,单只说这动手,沈黎棠还是第一回 。
苏氏也吓坏了,一摸滴在脸上的液体,吓得魂飞魄散。
“老爷,老爷,血!”苏氏惊声尖叫的样子简直跟沈芸芝如出一辙,她一把拉住了沈黎棠还要挥鞭子的手臂:“老爷,我们挨打不要紧,老爷您的手要紧呐!”
听听这觉悟!
沈黎棠格外爱惜自己,经她一提醒,也感觉到手掌在隐隐作痛。
他扔了鞭子。
苏氏又叫:“管家,管家,快拿医药箱……哦,不,快打电话给医院,让他们派车来接。”
沈黎棠不快地打断道:“接什么接!一点皮外伤要闹得人尽皆知吗?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管家,拿点止血药!”
管家应了声“是”,匆匆忙忙下楼,在柜子里寻到了医药箱时。
正好撞见了打外面回来的沈元阑。
沈元阑一看,焦急地问:“怎么了这是?”
管家指了指楼上,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奔上了楼。
沈元阑紧随其后,一进入他姆妈的房间,看见的便是一场灾难啊!
如今,苏氏和她的三个女儿紧紧地抱在一起。
沈黎棠气急败坏地坐在窗边,一手点了烟,另外的一只手血迹斑斑。
管家正小心地跪在他的面前,拿酒精沾了棉球,小心地擦拭。
沈元阑走到了屋子的当中,又问:“阿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黎棠闷哼了一声。
这时,沈芸芝抬起了头,泪眼模糊。
方才她的脸被她阿爸的鞭子扫了一下,现在已经肿起了半边。
沈元阑一眼看见,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便同沈黎棠讲道理:“阿爸,四姐是女孩子,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打她的脸啊!”
沈黎棠的火气消了一半,斜眼看他,不答反问:“你怎么回来了?”
沈元阑在博桥顿男校读书,沈黎棠说家里的女人太多,怕影响他学习,从去年起就给他办了住校,他每礼拜日回家住一天的时间。
可明日才礼拜三。
沈元阑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却被沈黎棠问的一愣。
他不好说今日上课不安宁,心里总觉得是有事情要发生,这才回家瞧瞧。
他支吾了一下,道:“学校的神父要买教材,钱不够用。”
沈黎棠一听,便又寻到了苏氏的霉头,他呵斥道:“早就告诉过你,男孩子长大了要出门应酬,你要多给他一些钱傍身!”
苏氏唯唯诺诺地称“是。”
管家很快就给沈黎棠的手止完了血,伤口拉的很长,几乎遍布了整个手掌,不过好在,伤口不深。
沈黎棠看了看自己五花大绑的左手,气不打一处来。
他气愤地将烟头摁在了白色的雕花桌布上,抬起脚便出了苏氏的房门。
那边沈南瑗的房间似乎还有哭泣的声音传出来。
沈黎棠想,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儿,都不能惯。
他抬脚下楼,拿了自己的外套,径直出门。
最近他新认识了一个女人,是个舞女,原本是不准备朝下发展,可今晚他想去找她鬼混。
沈黎棠走后,苏氏安抚好了三个女儿,便让她们各自回了房间。
沈芸芝不知道何时脚也扭了一下,沈元阑便扶了她,亲自送她回房间。
沈芸芝对这个双胞胎的弟弟,格外的依赖。
她倚在他的身上,咬牙切齿地说:“都是那个沈南瑗害我!”
沈元阑一听,这才算猜到今晚这场灾难的起因。
他一本正经地说:“四姐,是不是你又去找了三姐的麻烦?”
沈芸芝原本是想让他和自己同仇敌忾。
谁曾想,一听他的语气,她气都不打一处来。
“她是你什么三姐?我才是你三姐,从小一块儿长大,一个姆妈的三姐!”
沈芸芝的声音又尖又细。
沈元阑唯恐沈南瑗听见,赶紧“嘘”了声,好脾气地又说:“四姐,你想啊,同是一个父亲的孩子,三姐却因为我从小就被送到乡下,她很可怜了,你就不要再总寻她的事情……还落的自己一身伤。”
沈芸芝现在不止是身体受伤了,就连心都伤透了。
她指着沈元阑的鼻子问:“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沈元阑黑着脸说:“我不选!”
沈芸芝高声叫:“沈元阑!”
沈元阑也上来了牛脾气:“四姐,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沈芸芝啪关上了房门,将他关在了外面。
那个沈南瑗是不是会什么巫术?阿爸总是向着她就算了,现在连元阑也成了她的人。
她恨沈南瑗,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