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给将军府想法子支招的,借人来帮忙的,热热闹闹。
瑟瑟却蜷缩在一个小房子里,扶着额慢吞吞睁开眼。
她脚上绑着一圈绳子,拴在不远处的房柱上。
这是一个狭小的杂间。地上铺着一层草垫,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门上拴着几圈铁链,外面有两个人站岗,倒影投在格子窗上,魁梧的身影好似在告诉里面被困着的瑟瑟,别心生他念。
瑟瑟垂着眸,转了转自己的手腕。
她是在布坊时发现有所不对。只她尚未来得及通知小丫头,就被人一把用满是迷药的帕子捂了嘴。
瑟瑟如他们所想昏迷了过去。
起初是一个人背着瑟瑟跑,而后是被裹了一层席子,塞进了一辆马车中。马车一路从西街出来,沿着中路的右侧一路疾驰,匀速跑了有半盏茶的时间,瑟瑟从马车被转移到一顶轿子里。
抬着轿子的四个轿夫呼吸与步伐一致,都是常年配合的老手。落步轻盈速度极快。从下马车的地方抬着轿子沿东路走,一刻钟后左拐了一个巷子,共走了七百二十六步,继续左拐。
瑟瑟闭着眼,曲着手指慢慢在空中敲击,算着那几个人的步伐,呼吸,时间,方向。
轿子在两刻钟后抵达了一个地下通道。
瑟瑟从轿子里被转移到了一个板子车上,嘎吱的声音响了一刻钟。昏暗的地下通道左拐两次,向东走了六十起步,选了右边的小道,又走了八十九步,一扇门被打开。
瑟瑟是被几个婆子抬到这个房间里来的。
她们低语了两句,隐约让瑟瑟听见了一个王爷的名字。
这会儿,她被锁在这里,除了门外两个看守的,并无他人。
瑟瑟揉了揉额头,把刚刚来的一路路线在心中凌空勾勒了一遍,对照着京城的归版一一对应,心中对这里在何处已经有了底。
皇帝的第五子,两年前被封做郅王,出宫开府。
郅王此人与贺牵风关系不错。少年时也曾一起打马出游,一起奔赴战场。在贺牵风出事之后,想方设法找杏林好手前来医治贺牵风。
所有人都觉着,郅王与贺牵风表兄弟俩关系亲密,镇国大将军府也好,长公主也好,绝对都是亲郅王的。以后在立储一事上,给郅王的助力不会小。
而贺牵风出事,郅王也是受到打击的那种。
他的身后势力算是被迫削弱。
瑟瑟侧倚着墙,目光幽幽投在窗扇上那两个看守着她的身影上。
从这一系列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来,这个素日里爽朗又单纯的郅王,是个心思极其深,细腻的人物。
难怪能骗过贺牵风,害的他中毒三年都找不到凶手。
瑟瑟扬了扬嘴角。
这样的人物不惜暴露自己,就为了虏她一个大夫来?
真是有趣。
表兄弟俩,一个把对方当好兄弟,一个把对方视若仇敌,甚至连一丝治愈对方的希望都不肯给留。
郅王啊……
瑟瑟等了没两个时辰。
喷在手绢上的迷药的分量大约只能管这么久。对方许是掐着时间点,不疾不徐敲了敲门。
门是被铁链锁着的,这番惺惺作态也不知道是在表演给谁看。
瑟瑟象征性坐直了一点,捋平了裙摆。
“请进。”
得到了瑟瑟的准许,外面的人打开了门。
进来的人果不其然,就是郅王。
郅王与贺牵风年岁相仿,与贺牵风的大气浑然相比,他身上多了一种书卷气息。
这种感觉在别的人身上是舒服的,在郅王身上,就显得有些违和了。
他一进来就扬着笑,温声细语道:“弨娘子好?可是受了惊,底下人做事不周到,慢待弨娘子了。”
瑟瑟眸光一闪。
“公子请我来看诊的?”
郅王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被瑟瑟的话半路打断,他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愉悦地笑了。
“自然。”
“不瞒弨娘子,我家与贺家有些旧仇,若是我登门问诊,怕贺家阻拦,没得白白耽误了我。故此冒犯了弨娘子,还请娘子见谅。”
瑟瑟抬了抬下巴。
“公子请坐过来,伸出手来。我观公子气虚不足,似有内症。”
郅王一愣。
他的身体的确有那么一些不足。这弨娘子当真是个医术了得之人,只一个照面就能看出他的不足之症来!
他眼底划过一丝幽光。
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让瑟瑟回去了!
先稳着瑟瑟这个大夫,给他看诊也好。
郅王立即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来。
“弨娘子果然好医术,在下的确有些不太妥当,劳烦弨娘子了。”
他对外使了个眼色。
进来了几个婆子手脚麻利把瑟瑟脚上的布条解开,又在瑟瑟面前摆了一张小几。
郅王慢条斯理坐下去,挽了袖子伸给瑟瑟。
瑟瑟似乎全然不觉着被人绑架着来甚至是被强迫关起来,这种状态下的问诊有何不对。
她伸手搭在郅王的脉搏上,又看了看郅王的手指,伸手攥着郅王下巴看了他舌苔与眼底。认真的模样,一如她在医馆时给任何病人看诊时。
郅王不知道是该说瑟瑟是个心大之人,还是该说她眼中除了医术别无其他。
“听闻弨娘子在医治贺牵风?弨娘子与他关系不错,许是要准备成婚了?”
郅王试探着问。
瑟瑟伸手在郅王的后颈处捏了捏,一触即放,丝毫没有把郅王身侧两个提着刀的人警惕的模样放在眼中。
“不过是病人,公子想多了。”
瑟瑟的语调平平:“任何在我手中看诊的人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病人。”
郅王从瑟瑟身上看不见一点对贺牵风的不同之处。
或者说,他从瑟瑟身上看不见一点情绪。
好像她心中只有给病患看病一件事。
或许,他真的用错了法子?
郅王忍不住懊悔自己把瑟瑟和贺牵风的感情想得太深了,下手的时候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可以换一种法子进行下面的。
毕竟瑟瑟并不是把贺牵风当做自己的未婚夫的话,那么他接下来怎么利诱都能有用武之地了。
“弨娘子,你家中还有一个孩子,听闻刚四岁,年纪还小。”
郅王带着一脸温和。
瑟瑟垂眸,慢慢扬起了一个浅笑:“王爷说话之前,要考虑清楚。”
郅王一愣。
而他身侧几个侍卫更是直接拔出了刀,警惕对着瑟瑟。
“你……”郅王脑中一片混乱,“你知道本王的身份?”
瑟瑟慢条斯理顺了顺自己的袖摆,抬眸对上郅王诧异的视线,似笑非笑:“郅王殿下,你怎么敢把手伸给我。”
她轻叹中,带着一种无奈。
“你连我会什么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坐在我跟前,任由我的手碰触你,你这是把你的命亲自捧给我让我处理呢。”
郅王惊了一跳,站起来仓皇退后两步,双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眸中闪过怀疑。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给你下了一点毒罢了。”
瑟瑟身边几把刀对着她,她却扬着笑脸,淡然自若:“就是你三年前给贺牵风下的那种毒。当然,我改进过,比之前你接触过的那种毒性更霸道一些。”
“你!”郅王简直不敢相信。他咬紧牙关,一时之间被难住了。
瑟瑟的医术如何他多少知道一些。可她懂毒这个他从来不知道!更不知道她能徒手下毒!
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郅王不敢相信,又不敢赌,飞速派人去招来几个养在府中的大夫。
事情陷入了僵局。
瑟瑟坐在那儿敲了敲小几,提醒道:“劳烦上一碗乳茶来。”
“弨瑟瑟!你现在是在本王的手里!你还该指使本王?!”
郅王怨毒地瞪着瑟瑟。
瑟瑟笑眯眯提醒:“你的胸口疼么?”
郅王大惊,反手捂着自己胸口。
瑟瑟没有说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可瑟瑟的话音刚落,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似的,又痒又痛。
几个侍卫扶着郅王都没有把他扶起来。
郅王胸口痛,从胸口痛着痛到了全身,就像是身上爬满了几万只虫子一起撕咬着他。
“疼了?”瑟瑟好整以暇,“哎呀,反应的真快,动了坏心思。”
郅王连粗气都喘不过来,脸憋气涨得通红,捏着喉咙拼命想要喘气。
几个侍卫吓到了,其中一个直接拔刀朝瑟瑟劈头砍来!
“毒妇!居然敢害王爷!”
瑟瑟没有躲,而是笑眯眯提醒:“蛊这个东西呢,谁伤我分毫,全部都会回报给王爷您的哦。”
蛊?!
郅王瞳孔一缩,他急忙呵斥:“还不快退下!”
那侍卫也听出来了问题。
蛊啊!
他们王爷身上被下了蛊!那可得了!
那侍卫大力抽回了刀,险些砍到了自己。
“你从哪里来的蛊?!”郅王气得都要吐血了!
他要是早知道弨瑟瑟是个危险的女人,他哪里敢靠近!直接一刀斩杀了去,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这种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