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今儿日子好,艳阳高照,原是瑟瑟姑娘来了。快快进来,莫在外面冻着了。”
她扬着一脸笑,与瑟瑟握着手亲昵了一番,牵着瑟瑟的手,领着她进了正堂里去。
正堂里烧着暖烘烘的暖炉,还有两三个炭盆放在门口门里取暖,一进去就热和了起来。
丫头们上来给女眷们解了斗篷,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嬷嬷亲来带笑扶着瑟瑟的手,请她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了。
正堂内,几个夫人陪瑟瑟坐着,几个小姑娘都你推我我推你,笑嘻嘻站在瑟瑟身后,并未落座。
三扇的屏风后,有人卷了珠帘而出。
“本宫来迟了。”
瑟瑟起身屈膝:“长公主。”
长公主今日的打扮有些奇怪。
说是奢华,她头上簪着几根玺石攥金丝的簪子,堆着云鬓,鬓边戴着一朵重瓣花。耳垂明月珰,抬手时,手腕上几圈玉镯金钏,指尖可见是新点的花汁染甲。
可长公主却穿着一身家常的夹衣,上袄下裙,月光色的袄陪黛色绣花裙,裙上甚至没有坠宫绦玉佩。
更别提,她穿着一双室内的软底丝履。
长公主看瑟瑟的眼神有些复杂。她本是要落座的,却不知道何故,转念起了身,亲来扶了扶瑟瑟的胳膊。
“弨娘子无需多礼,坐就是。”
她是不惯这般平易近人的,一句话说的僵硬呆板,说完后,她不着痕迹看了眼瑟瑟,见瑟瑟垂眸,一脸平静,才悄悄松了口气。
陪着长公主的老嬷嬷给长公主挤了挤眼。
长公主想了想,等瑟瑟落座后,慢条斯理问道:“近来天气转寒,娘子那儿病人多,忙得时候,该顾及自己才是。不知娘子给病人看病抓药,可有给自己看病问诊?”
此话一出,那老嬷嬷急了,在一侧用手捂着侧脸,给长公主比划了几个口型。
瑟瑟没注意到上面的官司,只轻声道:“多谢长公主关怀,我身体底子好,轻易不得病。”
“那就好。”长公主似有一丝懊悔,却还是梗着脖子抬着下巴,慢吞吞道,“你年轻人,身体好是好事。可也该多注意保护自己,马上就过年了,年里吃药可不好。”
“是,多谢长公主关怀。”瑟瑟躬了躬身。
眼看着长公主快要把天聊死了,二房夫人用帕子捂着唇,侧着脸,对着长公主小心翼翼比划了几个口型。
长公主皱着眉,深吸一口气。
“弨娘子,你既然来了,索性就别走了,好好在府中过年。”
瑟瑟笑容浅了浅。
二房夫人急了,顾不得身份,连忙说道:“瑟瑟,大嫂的意思不是强留着你,只是你是来看诊的,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怕你劳心伤神的,倒不如直接住在府中,一面儿看诊,一面儿踏实过年。你家中宝福这孩子过了年就四岁了,也该启蒙了,正好和家中哥儿们一起,你看如何?”
瑟瑟说道:“夫人,我来是因为长公主殿下说,有病要医,我也只来治病,别的就不提了。”
二房夫人无奈。
长公主却冷不丁道:“弨娘子,本宫听闻你医术高明,我家风儿的病,你大半年时间看的比别人三年都要好。大家都说,论医术,首推弨氏瑟瑟。既然如此,想必本宫的病,你定然能看好。”
瑟瑟并不应承:“并非如此,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常态的病状,我且能医治一二,还请长公主先等我切脉看诊后再说。”
“不用切脉,”长公主道,“本宫这个病,天下妇人大半都有,不是什么罕见的病,弨娘子不用担心。”
瑟瑟一听,大约懂了。
大部分妇人的病,无外乎那些,她不敢说十拿九稳,大体都是能看的。
“长公主放心,既然不是罕见病,那我许是可以。”
长公主又说道:“不是什么大病,弨娘子也不用担心。你只管住在府中,等到本宫病好了,你回去就好,如此可好?”
长公主无师自通学会了客气一声。
瑟瑟想了想:“也好。”
妇人的病,快的三两天见效,慢的七八天,不太耽误。
“还请长公主殿下挽起袖子,给您切脉。”
瑟瑟起身上前,刚生出手,长公主也伸出了手。
却不是挽袖子给瑟瑟切脉,而是直接把手上的玉镯子金钏子全部撸了下来,一股脑放在瑟瑟的手中。
瑟瑟伸手就接了一捧首饰,笑容一僵。
“都说了不必切脉了。”长公主又从鬓发间拔了一根玉簪,瞅了瞅瑟瑟的发髻,扶着她后脑勺,慢吞吞给瑟瑟插在了鬓发里。
长公主抬着下巴理直气壮:“本宫这个病,就是儿子不成亲,没有儿媳妇闹得。什么时候有了儿媳妇,什么时候本宫的病就好了。什么时候本宫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就能离开了。”
“弨娘子,这个病本宫什么时候好,你看着办。”
瑟瑟:“……”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错把王者当青铜,失敬。
第138章 下堂弃妇21
瑟瑟就这么在镇国大将军府住下了。
她不得不住下。
先前话说出了口, 要给长公主看诊好了才走。如今这个症状让她束手无策, 也只能暂留在府中。
长公主早早清扫出来了一个院子, 就在大房这边,卡着贺牵风院子的旁边,里面厢房收拾的妥妥当当, 和弨氏医馆里瑟瑟惯用的格局一样, 并且还有一间小跨间,里面准备了一张孩童的小床。
这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布置出来的, 瑟瑟只消一看就知道, 这里准备了好些日子, 而长公主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宝福在外玩得开心,是贺潜流亲自接了回来,牵着宝福的手把孩子给瑟瑟送来的。
送来的时候,这位将军府的公子, 恭恭敬敬给瑟瑟行了个晚辈礼,给她问好。
贺千乘也来过, 来接赖在瑟瑟院子不肯走, 非要缠着瑟瑟问东问西的贺随心。
大房的兄妹几个,对瑟瑟的称呼都是喊着‘姐姐’。不是外面的什么娘子姑娘, 姐姐这个称呼,说起来算是十分的亲近了。
等贺牵风从父亲书房那儿出来,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
他家娘子就这么被他娘给拐进府中了?
贺牵风被惊喜掩埋,一时间激动得不知所措。
他腆着脸去了瑟瑟院子, 只见瑟瑟房中亮着灯,她用惯了的小丫头来打了帘子,迎他进去。
门口的时候,贺牵风想了想,用力一撑从轮椅上站起来,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娘子。”
隔着屏风,贺牵风先出声提醒了一句,这才慢吞吞绕到屏风后。
瑟瑟坐在案几边,挽着袖子手持笔,正写着什么。她的脚下放着一盆炭火,里面银屑炭烧得哔哔啵啵。
“公子来了。”
瑟瑟抬眸,见贺牵风是自己站着走进来的,微微挑眉。
她给贺牵风做了几个月的治疗,他身体的状态,瑟瑟最清楚不过了。
如今说是拔毒拔了一半,用双腿行走已经是可以的事情,贺牵风却一直坐着轮椅,偶尔在她的院子里,避开了旁人才会扶着她走一会儿。
贺牵风说起来,挺懒的。
每次走路都是对他自己好的事情,可他非要等瑟瑟忙完,要她扶着才肯走。
瑟瑟收了这么一个病人,每天只能想法子抽出一点时间来陪着贺牵风走路。
这样一来,也无形增加了两个人每天单独相处的时间。
贺牵风的双腿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能够走的时间很少,这给他的腿增添了不少的负担,重新活动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剧烈的疼痛。
瑟瑟给他施针,贺牵风都能疼得咬牙,而每一次走路时,他的疼痛不亚于施针时。
饶是如此,贺牵风对练习走路,或者说对跟瑟瑟一起练习走路这点,一直乐此不彼。
瑟瑟扶着贺牵风在一侧坐下。
贺牵风的双腿,从原来消瘦的有些畸变,到现在半年时间的蕴养,差不多恢复了正常人肉眼无差的水平。
他坐在那儿,衣袖一撩,还是当年那个风姿卓越的小将军。
“娘子,我才知道母亲做了什么,不冒犯你?”
贺牵风小心试探。
瑟瑟写到一半放下了笔,似笑非笑看着贺牵风。
“如果我说冒犯呢?”
贺牵风虚心求教:“那请问怎么做,才能让娘子觉着不被冒犯?”
瑟瑟问:“那我且先请问,为何长公主会做出这种事?”
一个高傲惯了的长公主,在她面前别扭的模样,瑟瑟看了都想说别忙活了,她难受,瑟瑟也难受。
贺牵风干咳了一声,他的双耳悄悄染了一丝红晕。
他回来的时候,大将军就派人把他叫到了书房去,爷俩就着一个严肃的问题,进行了一场父子之间的交流与探讨。
大将军对长公主的所做作为是知情的。不但知情,还支持。
主要原因还是出在贺牵风的身上。
二十啷当的人了,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上过心。如今打着看病的旗号住到人家隔壁,一住就是半年,听老夫人说,每天都伸着脖子盯着瑟瑟的院子,见天儿想着法子多和瑟瑟一块儿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