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问题,我哥出事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度假基地,在暴雨天摸黑开车下山?”
第42章
听了这话,夏珩顿时猜到,盛汐颜这番回国多半是为了夏安远的事。
夏安远出事的消息,他一直都没有对前妻和女儿讲,一来是因为断绝联系多年,前妻恨他入骨,他八成打不通对方电话,二来,他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前妻和夏安远之间关系很差,她总认为这个儿子不服管教,夏安远也习惯于将母亲视作空气,鉴于此,夏珩甚至怀疑,前妻就算得知这件事,也会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至于盛汐颜,她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夏珩不敢想象她得知消息后会怎样。
可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他这边百般逃避,还是没能阻止她知晓一切。
毕竟两人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系,夏安远突然不在了,她迟早会发觉。
夏珩对上她的目光,如实道:“我不知道。当时他离开得匆忙,连带去度假的行李箱都没拿,警察只在车上搜到了他的手机和身份证。不过事后我找人查了一下,发现他订了一张凌晨飞回本市的机票,他走得那么急,可能是为了赶飞机。”
凌晨赶飞机飞回本市……所以还是因为战队的事吗?
盛汐颜有些失望,因为夏珩终究还是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旋即,她心底涌上自嘲,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病急乱投医,居然还异想天开,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夏珩身上。
就凭他这些年来对夏安远漠不关心的那副样子,他能知道什么内情?
她认命地点点头:“第二个问题,我哥他现在葬在哪里?”
夏珩沉默了一下,答道:“城西的颐仙公墓,回头我把具体位置发给你。对了,你现在还在用之前的那个手机号吗?”
“我当年没有把旧手机带出国,不过现在又用回那个号了。”盛汐颜说着,突然间想到什么,“该不会是夏总您一直在为那个号码缴费吧?”
夏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他以为盛汐颜出国后也在用那个号码和夏安远联系,于是一直默默地为它续费,但从始至终,他自己都没有勇气拨打过一次。
半晌,他才道:“行,那我等下就发你那个号上。”
盛汐颜:“最后一个问题,高总投资Eternal的事,是不是你的安排?”
“是我。”夏珩点了点头,“毕竟是安远生前所在的战队,我……”
“夏总,您也知道是‘生前’。”盛汐颜打断他,声音再度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他还活着的时候,您怎么就没有这个觉悟呢?您知不知道他早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也是,他的死活您根本就不在意,可能还觉得他在家碍眼得很,现在您是不是称心如意了?再也没有人打扰您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了,您开心吗?”
“夏安宁,你说的是什么话?”夏珩忍不住呵斥了一句,随即,他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颓然道,“其实我一直想把安远当作继承人来培养,可惜,他虽然聪明能干,心思却完全不在这方面。当年他擅作主张从学校退学,我一气之下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想逼迫他回心转意,毕竟他做那一行……那是什么玩意?简直就和笑话一样。但他固执得很,后来干脆连家都不回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象征性地露个面,这还是因为我威胁他,说他要是敢连过年都不回来,我遗嘱里就一分财产都不留给你们兄妹。”
“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妥协,我不给他钱,他居然真的做到了靠打游戏为生。后来我想,还是随他去吧,毕竟这一行也不能做一辈子,等他打不动了,照样可以回来接手公司。我甚至愿意拿出一笔钱来成全他,缓和我们的关系。”
“但那个时候,我发现,他们俱乐部已经经营得有声有色,也不需要我投资什么了。直到最近,我听说他们遇到了一点资金上的困难,所以才……”
夏珩也说不清楚,这么做是否只是为了给自己买个安慰,以弥补多年来的亏欠。
听罢他所说,盛汐颜和他一同陷入了沉默。
在来衡川的路上,她在盛怒之下,本来是打算就此嘲讽夏珩一通,然后让他收回他的那些臭钱,告诉他无论是夏安远还是Eternal都不需要他虚情假意的怜悯。
可是听了夏珩的一番话,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离婚之前,夏珩常年不着家,但金钱上从来都不肯委屈他们兄妹,夏安远对此想得很开,说既然有人给钱,那不要白不要,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夏珩作为父亲应负的责任。
夏安远这个人理智得可怕,对什么都拎得很清,他厌恶那对父母是一方面,但却绝对不会因此乱撒气,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分一毫都不肯拱手让人。
不然夏珩也不会用遗嘱的事成功威胁到他,毕竟在他看来,夏家的财产必定有一份是属于他和盛汐颜的,他才不会白白便宜那个心怀鬼胎的继母和她儿子。
如今冷静下来,盛汐颜仔细掂量了一下,突然庆幸自己没有意气用事。
夏安远为了维护他们兄妹应得的东西,不惜逢年过节都委屈自己,和那一家三口极品共处一室,她若是一时冲动,岂不是辜负了他这些年来做出的牺牲?
而且梅哥他们是真的缺钱,如果夏安远还在,一定不会将这笔钱拒之不用。
以他的个性,不狠狠宰夏珩一顿,都对不起这个冤大头主动送上门来的诚意。
她站起身来,夏珩顿时一怔:“安宁,你要走了吗?”
盛汐颜没有否认:“我说过,问完就走,绝不多留,免得影响大家的心情。”
夏珩沉默了一下,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道:“我可以保证在Eternal俱乐部解散之前都不会撤资,他们有什么地方需要钱,尽管开口说,但我有一个要求……”
盛汐颜脚步一顿。
夏珩:“我希望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
“成啊。”盛汐颜转过身来,笑了一下,“只要夏总您说话算话,我当然也可以保证随叫随到。毕竟我现在就在Eternal工作,您怎么说也算是我的金主了,俱乐部倒闭我就得失业,所以您的命令我哪敢不从?”
夏珩闻言愣住:“你现在……在Eternal?难道你也……”
“我就是俱乐部里一打杂的,还远不及我哥那个水准呢。”盛汐颜莞尔一笑,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夏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等这一刻等了一晚上,可惜夏珩定力太好,她本以为自己会失望而归。
可谁能料到,夏珩完全不在意她的出言嘲讽,却在得知了她目前所从事的工作后,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非常讽刺,整整一个晚上,夏珩都表现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仿佛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对她和夏安远作出补偿,可是归根结底,他所在意的还是那个夏家未来的继承人,以及那个享誉国际的钢琴天才Shirley Sheng。
至于电竞选手夏安远和后勤小妹盛汐颜,又算什么东西呢?
“夏总,您可记得您说过的话。”心中突然涌上一种报复般的快感,盛汐颜笑得愈发明媚动人,“俱乐部若是缺了资金,可能连我的工资都发不下来了,到时候我就只能露宿街头,等冻死饿死之后,再去我哥那里控诉您的食言了。”
说罢,她打开门,对夏珩挥挥手,轻巧地闪了出去。
她循着记忆去坐电梯,谁知在一个转角后,迎面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盛装打扮,像是要去参加晚宴一样,看到她牵着的那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盛汐颜顿时明白了这对母子的身份。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女人脸上扫过,觉得她长得还不如自己母亲。
但她也懒得吐槽夏珩那江河日下的审美,直接就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却突然听到那女人的声音:“盛小姐。”
盛汐颜刚把夏珩气了个半死,心情正好,于是她停下来:“您喊我?”
那女人微微一笑,对自家儿子说:“去找你爸爸吧。”
然后她看向盛汐颜,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虚情假意道:“盛小姐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我听说你在国外学钢琴挺忙的,怎么有空回来了?”
“我已经不学钢琴了。”盛汐颜和颜悦色道,“我现在就是个打工的,闲得很。”
“哎呀。”那女人似是吃惊地掩住嘴,“盛小姐还真是会说笑,这话千万不能让你爸爸听见,不然他一定会很生气,那样可就不好了。”
盛汐颜正要回应,却听她接着道:“夏总的孩子,怎么可以去做那种低贱的工作呢?说出去不是给夏总丢人吗?你可别跟你哥哥学,免得让人笑掉大牙。”
盛汐颜眼底的笑意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夏夫人。”她的声音却是平静无波,“您若是不会说话,就请闭嘴。”
夏夫人愣了愣,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摆谱。
她刚听说了夏安宁回国,来衡川点名道姓要见夏珩的事,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连忙带着儿子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