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匚楼的妆品盒子都是由西市张家铺子所出,吴尽夏与老张曾签下一纸协议,所售瓷盒均被打上标记,不仅让他亲力亲为还要对家人保密。李家与张家沾亲带故, 老张又是个老实人, 因此对所托之事万分谨慎,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眼前的瓷盒确实由张家所出,问题便出在了标记上。虽然是简单的几个比划, 但老张的笔迹工整,一看就知其人中规中矩。而这个瓷盒内的笔迹却龙飞凤舞,无不言说着自傲狂放。
“三小姐你多虑了,这本就是我白匚楼的妆品。害你忙了半天,不如先进内堂休息一会儿,待到了吉时再开张。”吴尽夏故作大声说道。眼神在外堂环绕一圈,最后与李三小姐使个眼色,携手进了内堂。
吴尽夏掀开门帘一角望向外堂,伙计们均各自埋头干活,未瞧出异常。她捏了捏眉心,小声问道:“李掌柜当日送来了这批货后,被安置在哪里?”
“就在内堂。”李三小姐指了指靠窗的一角,“你是不是怀疑内鬼出自外堂那几位伙计?”
“说不好。”吴尽夏摇了摇头。“现在问题的症结出自瓷盒。按常理说,如果瓷盒从开始便被掉包,白匚楼那几位妆工肯定会有所察觉,定不会再使用。”
“你是怀疑这批妆品是在路途中或者在铺子内被掉包的?”
“李掌柜虽然看起来愚钝,但办事不含糊甚为精明。他既然亲自来送,定然将这批妆品看得严严实实,问题出现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李三小姐点了点头,瞟了一看窗角。“左防右防,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现了内鬼。真是好大的胆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将人全都拘起来挨个审问么?”
吴尽夏深吸一口气:“幕后之人只换瓷盒未换妆品,看起来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但其中必有深意。如果此时审问必会打草惊蛇,迫使那位幕后之人想出更毒恶的方法对付你我。既然已经入局,不妨顺水推舟一起演场戏。好在我今日带了一批备用的妆品,一会儿趁人不注意时替换一下。此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出面。”
“你尽管说,我照做就是。”
“你记得前几日我与你说过的会员制吗?虽然之前未能好好计划,但也可以拿来一用。你且记着,今日无论何人在铺子内买妆品,都要登记身份以防万一。我这里还有一些澡豆子,一会儿用作赠品掩人耳目。如今敌明我暗,切记万事小心。”
“打蛇打三寸。你放心,这一刀定会砍在不轨之人的要命之上。”李三小姐目光骤然,活像个女战士。吴尽夏笑了笑,慌乱的心稍稍安稳了些。
又聊了一些家常话,气氛已没有方才那么紧张。李三小姐翘首望了望窗外的天气,悻然问道:“眼见着吉时就快到了,王爷怎么还没来?”说完才惊觉自己问了不该说的话,眼光小心翼翼地瞄了吴尽夏一眼。
“王爷昨夜病了,令一守在身边,今日应该不会来了。”吴尽夏大大方方地回道,只见李三小姐露出古怪的神情,憋着一肚子话欲说还休。
“他没有夫人的。”吴尽夏似乎看懂她的犹豫,开口解释。“之前是令一传话有误,才让你有了误解。其实明卿是王爷一时兴起题的名字,没甚么意义。”
“真的?”李三小姐斜眼一笑,“我问的是后半句哦。”
吴尽夏耳垂越发有些发红,任人怎么看都觉得那名字很有意义。李三小姐揶揄问话,让她如坐针毡,慌张地拍了拍手起身速道:“我骗你干甚,走走走,我们快去准备开张。”
吉鞭起,红绸落下,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待吴尽夏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之后,才惊觉天色已擦黑。她暗道不好,匆匆与李三小姐告别赶往府院,本打算早归的计划落空,不知道小王爷病情有没有好转。
她快脚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是很晚,唐琮裹着一床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屋门口,远远见着像是一位独守空房的哀怨闺妇。
“王爷怎么坐在这,这天寒地坼的,风寒会加重的。令一呢?怎么没劝着点!”她说着便伸手上前拉人,可使了半天劲儿也没拉动。
唐琮干哑着嗓子,冷冷道:“屋里闷,本王出来透透气。”
“现在还闷么?王爷赶紧进去罢!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别再冻坏了。”她拢了拢唐琮身上的被子,双手握紧他皴裂冰冷的手,硬拉硬拽地一齐进了内室。“我肚子好饿,王爷吃晚食了吗?”
“没有。”
吴尽夏伸手在他额间摸了摸温度,发现还有些滚烫。听其声音恹恹地,与平日里的神采奕奕的模样大相径庭。“怎么不吃呢,这几天得多吃一些,这样病去得才快。”
唐琮闷坐在食案前,别过头道:“本王没有胃口。”
吴尽夏见他没个好脸色,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儿。“王爷是在生我迟归的气?今日铺子里出了些小状况,停留的时间久了些。我保证明日早早回来,陪你一起用午食,好不好?”
唐琮仍旧蹙着眉,满脸写着不高兴。
见其仍在耍性子,吴尽夏好言安抚:“王爷怎样才能原谅我呀,不然明日我留在院中陪您一天,回头让令一替我去铺中?”
唐琮唇角露出一丝微笑,面上的僵硬有些缓和。见吴尽夏眼神瞟了过来,又将笑容隐没,仍旧摆回方才那张冷冰冰的脸:“那本王也不吃。”
吴尽夏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前人当成三岁小娃那般看待,语气出奇的迁就讨好:“要怎样王爷才肯陪我一起吃饭呀,一天没进米面,我饿得实在没力气了。王爷若不想看到我下一秒就晕倒在您面前,您就赏光与我吃一些吧。”
唐琮依旧将头偏向一边,看也不看她。“你自己去吃。本王哪有福气与你同案而食,你日进斗金身份金贵,就本王那点俸禄可攀不起你这个高枝。”
“......”吴尽夏见他耍脾气越发的不讲理,有些哭笑不得。“王爷莫要说这话。坊间流传的可是我死皮赖脸地粘着您,企图嫁入王府谋求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您也不看看我这身世,攀高枝这种事儿哪轮得上您与我抢呀。”
唐琮听言,仿佛很受用,睨了一眼假意奉承的脸慢慢说道:“本王允你攀高枝,不用有所企图,直接嫁过来就行。府里多你一人,还是养得起的。”说完,脸颊上浮现一片蕴红,不知是害羞还是又发了烧。
吴尽夏似是吃了一大惊,张着嘴巴,仿佛能吞下一颗鸡蛋。唐琮有些看不下去,皱眉说道:“不是饿得发昏么,还愣着干甚么。”
适时令一端着热乎乎的三屉食物进来,吴尽夏鼻子灵动,瞬间就闻出的水晶饺的味道。“哇,今晚吃水晶饺呐!太好了!”
令一将竹屉打开,一团热气腾得呼出,正是垂涎欲滴的白胖元宝。“姑娘不知,今日王爷似着了魔一般,非要硬扛着包这些饺子,说是昨晚与您约好要食的。眼见着病又重了几分,还偏要等着您回府才肯吃饭喝药。奴才无用劝不住王爷,照顾不周还请姑娘降罪。”
“令一,不准多嘴。”唐琮睥睨一眼令一,赌气般又重新将头转向无人的方向。
吴尽夏这才想起来昨晚临睡前问的那句话,心中万般欣喜又甚是心疼。“王爷的一番苦心,是我辜负了。往后不管多忙多累,我都会尽快赶到您的身边。”她伸出小手指,举在二人之间。“为了让王爷相信我,我们拉勾画押怎么样?”
唐琮抿了抿唇,伸出小手指与她的手指相勾,温热的触感像靠近火盆子一般,让人舍不得放开。吴尽夏的心思都扑在水晶饺上,微微勾了勾便甩开他夹紧的力度,伸手拿了一枚水晶饺放入嘴里,吸溜吸溜地也未管烫不烫,任由汁水溅开。
反正吃的即美味又狼狈。
唐琮又有些不快,伸出仍旧勾着小手指弧度的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慢点吃,没人与你抢。”
吴尽夏囫囵着,低眼看见他微翘的兰花指,一时没忍住喷了出来。“王爷你这动作好娘气呀!”
唐琮的脸又黑了黑,重重地连咳起来。吴尽夏欲哭无泪,知道这位磨人的小王爷不好哄,怎么又逞这一时之快哟!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且小心眼的小王爷与宝贝们道声晚安~~
作者君:周末有事要外出,可能来不及更新~~和宝贝们先请个假~~啵叽!
☆、白月光与朱砂痣
万事开头难, 实乃亘古不变的真理。
吴尽夏一边在新铺中处处提防着不轨之徒, 一边在府院中没日没夜地赶做妆品。妆品盒子被掉包一事像是蚊子叮过留下的痕迹, 虽然不再痛痒,但每每看到痕迹仍会感觉心里不快活。心里一直搁着这件事, 吴尽夏便总放不下。她日日忙得早出晚归, 竟一日回得比一日晚。
唐琮是与她拉过勾的人, 见其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一心只惦记着赚钱,回来不是巧言哄骗便是装傻充楞只能将埋怨吃进肚里, 惹得原本要痊愈的风寒之症又有要加重的趋势。
硬抗了几日, 小王爷才琢磨出症结所在, 对付这个没心的小女子哪能这般柔情, 早就该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他每日按时吃药养病,没两日便将身子养的棒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