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朱玲玲。
朱玲玲一口否定:“不行。”
涵涵低下头,很落寞的样子。
夜寒时眸光闪动,心软了,说:“多吃一颗,”他转向朱玲玲,笃定地说:“就多一颗,可以吗?”
朱玲玲面无表情:“不,可,以。”
夜寒时难得地被茶噎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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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瞎逛的依旧瞎逛。
朱玲玲踩着拖鞋绕着夜宅的围栏跑了一圈,意外地发现前面居然有一片人工湖,河岸边是高大的垂柳,还有喷泉和凉亭,设计得像公园一样。
她随便找了块青石坐下,掏出手机,给Mike发信息。
--Mike,Mike,呼叫Mike,收到请回答。
过了没多久,回复过来。
--Mike收到。
--何事启奏?无事退朝。
画风一下子从“舒克贝塔”变成了古装大型连续剧里某个丝毫不勤政爱民的颓废帝王。
朱玲玲撇撇嘴,继续打字。
朱玲玲:有点事问你,能如实回答不?
Mike:不能。
朱玲玲二话不说,一个电话挖过去,一分钟后,才被匆匆接起。
“上班时间你给我打什么电话?你是不是故意的!”Mike低吼。
朱玲玲有求于人自然不敢放肆,很敷衍地说:“不好意思,忘了。”
Mike才不信:“你妹!”
朱玲玲肃容道:“什么,你喜欢上我妹了?好吧,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Mike:“……”
朱玲玲:“你现在就要吗?行,我马上就给她打电话……”
Mike听不下去,黑着脸说:“没事我挂了。”
“哎等等,我错了,哥,”朱玲玲能屈能伸,立马求饶,“不开玩笑了,我真有正事儿问你。”
“你能有什么破事?”Mike没好气地说,“我还没问你呢,到底还来不来上班了?不会是当了少奶奶就辞职不干了吧?”
朱玲玲:“诶?不行吗?”
“……你真的……”Mike明显愣了。
“不然你以为天底下那么多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勾搭有钱人干嘛?”朱玲玲说得理所应当,“不就是为了不工作吗?”
Mike:“……”无法辩驳。
朱玲玲说:“对了,公司现在怎么样啊?”
“就那样,四月刊销量虽然好了许多,但跟目标差距还是很大,现在大家在赶五月刊,封面和封底请到了柏雪瑶和孟槐序,销量应该还能提升一截,不过提多少,就不确定了,得看成果和市场。”
一个流量小花,一个新晋影帝。
这两人貌似还有绯闻可以拿出来炒炒,阵容可以啊,朱玲玲觉得很有话题,买一波水军引导下舆论应该能引起不少关注度。
朱玲玲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于是转回正式话题。
“那个,我是来问下你,20XX年,夜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Mike声音停顿了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跟夜寒时从小一起长大的么?”朱玲玲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才掩住嘴巴,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那一年之后,你难道没发现,他性格变化很大吗?”
微风拂过,耳畔只剩下轻浅的呼吸。
过了足足两分钟。
“这不正常?”Mike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如果某一天你爸妈忽然都没了,你还能跟以前一样活得无忧无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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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他父母都是在那一年过世的?”朱玲玲瞪大眼睛。
这段时间朱玲玲也抽空查了一些关于人格分裂的资料, 夜寒时的症状应该是属于晚期,即两个独立人格已经完全分离, 而且他的情况很稳定,说明这个病至少已经持续了十几年,那他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病了。
如果想要治愈, 只能先找到刺激他的源头。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父母离世!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会自己去网上搜索吗?我还在公司里呢小姐姐!”Mike捂着话筒低吼。
“哦, 那没事了, 再见, ”朱玲玲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居然忘了还有网络这么便捷的好东西,夜家不是普通人家, 家主和主母一起出了事, 肯定是当时的头条才是。
很快,网页跳出来好几页结果。
【20XX年6月7日晚, 夜氏集团总裁夜永垣携夫人时梦妤出席宫氏开盘庆祝宴会, 回程途中发生严重车祸, 据现场目击者称,该豪车在道路拐弯处, 因高速行车撞上了围栏, 又失去控制地往路灯杆冲去,导致翻车并引起爆炸,车上三人一起身亡, 据警方分析:车祸的原因可能是该司机超速和醉酒驾驶。】
把朱玲玲看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惨了吧, 就这么死了?她还以为会是什么歹徒绑匪撕票之类的……看来面对天灾人祸, 再多钱也没啥用。
你说这司机也是,明知道给人开车还喝酒,这下可好,不仅把自己作死了,还坑了别人这么幸福美满的一个家庭。
不过看看时间,确实,年头太久远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酒驾是10年左右才出台了法律制裁的,以前的人对这块概念模糊,压根儿不重视。
她怅然地关掉手机,坐在石头上捧着小脸陷入了沉思。
这个刺激吧,确实算的上很大,但是,至于到人格分裂的地步吗?
才六岁大的小孩,懂得什么叫死亡吗?
再说,分裂出一个小寒有什么用?小寒性格柔柔弱弱的,能保护得了谁?夜寒时现在的性格看起来都比他强势的多。
忽然,一道惊雷炸在脑子里。
不会……小寒是本体,现在这个,才是分裂出来的吧?
朱玲玲猛然一震。
太有可能了,吴姨的话,Mike的话,小寒面对回忆时的抗拒表情,慢慢拼到了一起,朱玲玲仿佛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六岁前的小寒,天真无邪,性格怯弱,直到父母因车祸双亡的消息传来,他开始慢慢变了性子,沉默寡言,处事不惊。但是周围人都没有在意,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已经生病了,他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人也越来越淡漠,但是在别人眼里,这是正常的反应,或许还会欣慰地感叹:小少爷长大了。
正常人的性格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在随着时间成长,都在变化。沉稳、淡定或许是很多人成熟的标志,但在夜寒时身上,这就是病,他把童年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完全分离开来,变成了一对孪生兄弟,轮流掌控这个身体的使用权。
朱玲玲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向他求证。
她立刻站起身来,往后院跑去。
后院有好几栋独立的小洋房,她走到一扇栅栏门前,敲了敲。
过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圆脸大眼,笑起来一颗小虎牙,非常可爱。
“少夫人,你怎么来了?”
“哦,我在附近乱逛,顺道来看看管家爷爷,他还好吗?”朱玲玲说。
“挺好的,在后面晒太阳呢,走,我带你去,”女孩笑嘻嘻地说。
“好,谢谢,”朱玲玲应道。
来到二楼,推开阳台的门,老管家正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周爷爷,少夫人来看你啦!”
朱玲玲还没来得及阻止,旁边的女孩就已经大嗓门地喊道。
老管家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支起身子。明明前段时间还跑进跑出忙活的一个人,现在彻底闲下来了,却好像沧桑了不少,头发白了一片,脸皱得像一个烫熟了的老茄子,上面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和白褐色的老年斑。
老爷子的离去带给他的痛苦不亚于夜寒时的。
“少奶奶,你来了,”老管家笑笑,眼角勾出很多条褶子,朝那女孩说:“阿红,泡杯蜂蜜枸杞茶拿过来。”
他还记着朱玲玲爱喝那个。
阿红清脆地应了,轻快地往楼下跑去。
朱玲玲在旁边坐下,摸了摸脸,太阳很大,她没涂隔离霜。
“管家爷爷,您在外面睡觉可以带个眼罩什么的,阳光直射对眼睛不大好,”她笑着说。
“我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不在乎那个,”老管家乐呵呵地说,“能多晒一天太阳就是一天,感觉身子骨挺舒坦的。”
听他说话,朱玲玲想起了夜老爷子,几十年的主仆,说话语气也十分相像了,对死亡的态度也是,很坦然,很随意,好像那只是一场不会归来的远行。
她大声说:“哪儿的话,您身体棒,至少还能活好几十年呢。”
老管家笑着摇头,意思是:好啦,不用多说了。
朱玲玲看看四周,拿起桌子边靠着的一把小木锤轻轻帮他敲腿,说:“您呀,也别就这么躺着,多走动走动,对身体好。”
“不想动了,晒太阳就蛮好的嘛,”老管家被她敲得舒服地眯起眼睛。
朱玲玲说:“这可不行,要不,晚上我来陪您跳跳广场舞?”
老管家噗哧一笑:“我哪会跳啊,算了算了,你让阿红陪你玩吧。”
阿红正弯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闻言大喜:“少夫人可以教我跳舞吗?我一直想学呢,咱们跳街舞好不?我看电视上别人跳好帅的。”
朱玲玲嘴角抽搐:“……呃,暂时只有广场舞这个选项……”